李玉香說著話,沒得到回應,也有一點不安心。
“小荷,你還小,不懂得過日子的艱難。你父親、你、你妹妹都姓孫,隻有我一個人是外姓人,很多苦都隻能自己嚐。現在你稍微長大一點了,懂事一點了,多少能體會到我的幾分難過,心疼我,幫我,我都明白。我們要互相幫扶,照顧好你妹妹,可不許離了心。”
看到夏荷麵色有了幾分動容,李玉香拍了拍她的手,起身:“你好好想一想我說的話,我先去院子裏把東西收拾一下。”
夏荷微抬雙眸,盯著母親出去的背影出神。
這個家,過得好不好,似乎跟姓什麼沒有多大的關係吧。
人有幾分心軟,便有幾分心傷。
她懂得那麼多道理,怎麼就過不好這一生呢?一路走來,磕磕絆絆,勞身傷心。
“哇,哇,哇……”
身後有孩子的哭聲傳來,夏荷認命的收起心緒,照顧妹妹。
愁眉苦臉也是過一天,平平淡淡也是過一天,何必想太多呢?這人生,還能撂挑子不幹麼?
如此過了幾日,父親孫有慶黑著臉去做工役了。
他不在家裏了,夏荷心底壓著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挪開了,心情也稍稍鬆懈了幾分。
日子好過了一點,她卻沉默了許多。
日常活兒照樣幹,妹妹依舊精心照顧,隻是話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了兩句。
直到那日,孫小花來看她。
夏荷當時在照顧妹妹,沒留意門口的動靜,孫小花都走到身後了,她也沒有察覺。
“你妹妹好可愛呀,她還會嘟著嘴吹泡泡呢!她叫什麼名字?”
夏荷看她滿臉好奇,輕聲回答:“孫小豆。”
“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你叫小荷,她不是應該在荷花身上尋找名字的嗎?小蓮啊、小芙啊,這樣才像親姐妹嘛。”
夏荷無語,也沒人規定非要這樣起名字啊,不這樣起名字就不是親姐妹了嗎?這是哪裏來的邏輯?
“我娘給她起的名字,說是種豆就能得豆,……好養活。”
“哈哈哈……豆子確實最容易活了,收獲還很好呢!用處就更多啦!”
孫小花樂不可支的說道,順手拍了拍夏荷的肩膀。
她拍的有些突然,夏荷也沒有料到,身子一歪,輕呼出聲。
“你怎麼啦?”孫小花有些意外。
“沒事。”
“我不信,你讓我看看。”
孫小花一把抓住夏荷的肩膀,說。
最終,夏荷也沒有拗過她,掀開了衣服。
孫小花看著夏荷身上的一片片青紫痕跡,難過的差點掉了眼淚:“這誰打的呀?怎麼下得了手呢?你是怎麼忍著的?這該多疼啊?”
夏荷隻能安慰她:“沒那麼疼啦,你可別哭哦。”
她在母親李玉香的麵前都忍著痛沒有哭過,始終不吭一聲。現在早就過了最難熬的時候,可別忍不住掉眼淚了,那多矯情啊。
“我有點忍不住。”孫小花說。
“你要忍住。”夏荷回。
孫小花在聽完夏荷的遭遇以後,還是沒有忍住掉了一會兒眼淚。
孫小花抱怨:“你娘都沒有給你上藥的嗎?”
夏荷沉默,她沒有跟孫小花說母親李玉香當時說的那些話,她覺得那些話應該淹沒在時光裏,直到再也記不起來。
她也沒有跟孫小花說,母親李玉香當時想著要去收拾院子,轉身就出去了。
她此時麵對這一問,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心虛的說:“我……沒跟她說,她不知道。”
孫小花氣結:“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笨嘴拙舌,自作自受。”
夏荷無奈,隻能苦笑。
她更清楚的知道,缺愛的孩子才會更早學會忍耐。
能夠哭鬧撒嬌,是因為有人真心疼愛,縱容寵溺,這樣的孩子心裏有底氣,做事就硬氣。
哭鬧和撒嬌都是帶有目的的,往往伴隨著自己的需求,大多數時候都能得到滿足。
從小就有人教著,小孩子要懂事謙讓,是因為大人需要小孩子這樣做,被愛的人才能有恃無恐,缺愛的人隻能誠惶誠恐。
忍耐,就成了人生中的必修課。
孫小花到底是口是心非,她說的話是扣分選項,做的事情卻是加分選項。
一會兒工夫就從家裏拿來了藥膏,要幫夏荷塗抹。
夏荷笑著同意了。
她沒想到,人生無常,聚散相繼。
此後消息難遞,音訊難傳,竟然是從這一次見麵開始斷了聯係。
這一份善意,隻能留存心底,拿過來的藥膏,也被放在了夏荷的隨身空間裏,成了回憶的載體。
多年以後,淚眼相見,人事全非。
滄桑已過,時光流轉,隻歎一聲,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