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常靜(1 / 3)

常靜覺得,自己就是在孟繁西帶她和米小冬去國營飯店吃飯那一次,腦子才豁然開竅的。

那是她第一次正式下飯店,第一次像大人一樣坐在酒桌邊,與人碰杯喝酒。

那時,她連基本的酒桌禮儀也不懂,不知道該坐哪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孟繁西十分老練地與顧麗影和江家兄弟打交道,心裏佩服得不行。

當孟繁西提起薑淑英,又那樣笑著看向常靜時,她腦子裏像忽然炸開了一個二踢腳,耳朵裏嗡嗡地響,她到此刻才醒悟,薑淑英在學校就和孟繁西不對付,這個時候攛掇她和米小冬來求助,根本就沒安好心!

知青調動,哪是輕易能辦的?可是如果辦不成,她和米小冬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別扭,直接影響她們的友誼;如果辦成,孟繁西勢必要搭上極大的人情。

想到這裏,常靜額上冒出了汗珠,她機械地回答了孟繁西的問話,心中暗罵自己沒腦子,讓人當槍使了。

——同樣都是剛畢業,怎麼她們就有一萬個心眼子,自己和米小冬卻像兩個傻子呢!

米小冬還坐在那裏捏衣角,她什麼腦子都不動,大概也不覺得欠下孟繁西一個大人情吧。

但常靜卻萬分感激孟繁西,今天的事情無論成與不成,她都感謝她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施以援手。

“二踢腳”炸開了她眼前的迷霧,讓一束耀眼的光照了進來。

她開始仔細觀察孟繁西的舉止,看他們倒酒的次序,看他們如何碰杯,如何拐彎抹角地說話,她甚至分析出,孟繁西與顧麗影之間,似乎是顧麗影更加需要孟繁西的友情。原來,權勢和錢財都不是最重要的,隻有人的思想才是最強大的!

——此刻的自己,在這孤立無援的境地,何嚐不是也無比渴望著孟繁西那樣堅定的靈魂的拯救。

她覺得自己需要學習的實在太多了!她太迷惘了,這些年在學校也沒學什麼知識,隻是盲目地跟著大家搞運動。現在的她,忽然對未來充滿了期許,如果能夠一直留在雙豐生產隊,和孟繁西在一起,該多好啊!

可是她不能不知足,能調到互助生產隊已經是非常幸運,不知多少人羨慕她和米小冬呢。

再說,十裏的路程算什麼,根本攔不住她的腳步!

***

常靜最近心情有些沉重。

先是薑淑英調到了縣新華書店,嫁了人,又是魏靜得了兵團先進個人,然後就是劉文靜回城接班,最後是孟繁西調到了兵團。

一個接一個的,全是同鄉的好消息,她都羨慕死她們了,甚至有些嫉妒,導致夜裏總是失眠。

米小冬倒沒什麼想法,她覺得能離開那個亂糟糟的家,能從向陽調到互助,就已經非常知足。她大概是唯一一個覺得下鄉比在城市好的知青了吧。

——如果事事都跟米小冬對比,那人生肯定是萬事如意了。

腦子開竅後,常靜想通了很多事情。

父親是普通的鐵路工人,母親沒有工作,兄弟姐妹五個,她是第二個下鄉的,接班不用想,將來父母肯定是留給小弟的,她也不自尋煩惱了;

互助生產隊有幾個小夥子都向她示好,但她想起孟繁西說過絕對不在返城前結婚,於是,學著孟繁西說話的方式,回絕了他們;

她還學會了拿家裏難得寄來的錢,到供銷社買了瓶裝酒,在過節時送給生產隊長;

也學會了何時保持沉默,何時必須大聲呐喊。

***

這天,常靜和米小冬請假去十八連,探望孟繁西。

十八連離團部還有挺長一段距離,她們搭了解放車趕到時,正趕上他們穿著軍裝,列著隊,唱著歌,扛著槍從靶場回來,個個英姿颯爽。

她和米小冬都借了孟繁西的軍裝,端著槍照了相,加洗後郵到家中。

十八連的條件,整體上不如雙豐生產隊,買東西、寄信、看病都不方便。

但是,孟繁西現在有每月四十一塊五毛六分錢的工資,每月往食堂交十五塊錢,剩下的二十六塊多,就隨便花了。

十八連的田地一眼望不到邊,一想到耕種就讓人絕望,不過,兵團都是半機械化耕種,不知比生產隊輕鬆多少倍!

常靜深深地為孟繁西感到高興,也深深地羨妒她。

但,她絕不會做任何下作的事情,隻會督促自己向孟繁西學習,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

她毫不掩飾地和孟繁西說,“小西,我讚成你的很多想法和觀點,我要真誠地向你學習!”

孟繁西似乎也很高興,每次見麵,她們都會聊很多。

常靜覺得自己如今耳聰目明,好多事情,隻要稍加思索就能看清底細。

比如,一次去看孟繁西的時候,遇到嚴國慶,他也是特地來找孟繁西的,說是他媽讓他來給她送點吃的。放在以前,她不過腦子就信以為真了,現在她一眼就看出嚴國慶的神情舉動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他一定是喜歡上了孟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