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西笑得開懷，“這你就不懂了，顧姐這樣的，是千載難逢。像我這樣的孤寡老人，圖的就是一個心頭無事，不操心，自然就自在一些。你就是純粹自找的了，退休了不去逍遙，非要巴巴地給兒媳婦看孫子！”
顧麗影笑著接口，“含飴弄孫，也是一種幸福呢。可惜我家的孫子隻跟外婆，我想帶也帶不到呢！”
常靜歎息，“沒辦法，咱家那邊，婆婆不幫襯一把，是要讓人笑話的。”
顧麗影立刻說，“那你可以出錢不出力的呀！”
這時，張春梅拖著行李箱趕過來，使勁地跟孟繁西和顧麗影擁抱，幾乎跳起來，笑得還跟當年一樣開懷坦蕩。
問起她的情況，她大笑著說，“我老頭五年前得病了，我伺候了他整整三年。現在，他嗝屁了！我解脫了！”
幾人有些無語，不知如何回應。張春梅又大笑，“這有啥！你們不知道，我樓下老兩口整天幹仗，那老頭才倔呢，一句話頂人一個跟鬥，老姐姐早上遛彎，都羨慕死我了，說‘小張你多好啊，你老頭死那麼早！’，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常靜噗嗤一聲笑了，大家也都跟著笑起來。
顧麗影伸手撫摸了一把江福海的頭發，“我不行，我家福海要是死在我前頭，我第二天就得餓死。”
“哎喲喲！”張春梅酸得不行，“姐夫，你完蛋了，你這輩子算是讓顧姐給拿捏得死死的了！”
江福海但笑不語，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兵團知青都去了兵團，餘下人分別租車去了各自下鄉的村屯，雙豐村變化不小，但是人口反倒少了，在村子裏走了個來回，發現知青點早就拆掉重建，住了人家。她們又去江邊坐了坐，路上有幾個老人認出了她們，迅速喊出她們的名字，還熱情招呼她們到家裏吃飯。
聊了幾句，她們沒有多做停留，返回時又陪著常靜去了互助村，見到了米小冬，她看上去比大家老了至少十歲。
常靜讓她跟車去縣裏聚會，米小冬卻拒絕了，說家裏老頭身體不好，離不開她。
幾人也不強求她，在她家聊了一會兒天，謝絕米小冬的留飯，就趕回了嘉陽。
嘉陽變化很大，像個花園小城，主街上很多俄式建築，隨處都是各地來旅遊的遊客，常靜尋覓著曾經的國營飯店，已經完全找不到痕跡，她遺憾地說：“唉，小西，那是我第一次下飯店呢！”
大家也都不約而同想起當年，都露出懷念的笑容。
一行人在嘉陽足足玩了三天，常靜見到了嚴國慶，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凸肚謝頂的老頭，跟他爹當年很像。雖然人已退休，但畢竟做到了局長，人脈還在，他說上個月，一批上海知青也特地回來重遊故地呢。
他張羅著請知青們吃了一頓大餐，又請大家遊江，還去恐龍博物館參觀。常靜留意到，嚴國慶聽說孟繁西至今未婚的時候，表情極其複雜。
江福洋也請客了，他和薑淑英早就離婚了，很快又娶了個小十歲的黃花大姑娘，生了個兒子，三個女兒一直跟著江主任夫婦生活，後來他們夫婦相繼去世，三個孩子才回到他身邊。大學畢業後，老大回嘉陽工作結婚，老二老三則都去了南方城市。
這次聚會，薑淑英沒有參加。大家也沒有她的聯係方式，張春梅說，好像在老年大學看到她走模特了。
***
常靜聚會後回到齊市，忽然想通了，她和老伴商量了一下，每月給兒子家補貼兩千塊錢，兩人又把房子租了出去，填些錢，到哈爾濱租了個小房子。
因為孟繁西近些年出行減少了，大半年時間都在哈爾濱度過，她想離好朋友近一些。
老伴沒什麼意見，兩人年輕時都吃過苦，但身體都還不錯，在哈爾濱除了吃住，也沒什麼大的花銷。老伴每天都公園找人下棋、拉二胡，常靜在老年大學學習國畫和隸書，還參加了合唱團，一周左右就和孟繁西見一麵，兩人喝喝咖啡，聊聊天。
最初兒子兒媳是不滿她的決定的，媳婦也覺得她自私，但見她很堅決，倆人也沒啥辦法。
孫子很快就由他姥姥接管了，大一些了，就在暑假寒假，來哈爾濱各住上一個月，跟她還是很親近。
沒她摻和，兒子兒媳似乎過得更好了，並且，離得遠了，婆媳關係也比從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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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歲的常靜，早起打了一遍八段錦，開始做早飯，老伴在伏案寫著出行計劃，他們和孟繁西以及顧麗影一家商量好了，今年再去一次雲南過冬，以後年齡大了，就不適宜再出遠門了。
鍋裏的金黃的小米翻滾著，散發著醇香。
窗外，秋高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