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牛輔和三校尉在巫鹹山打敗白波匈奴聯軍後,聯軍向北撤退,牛輔督帥三校尉繼續追擊。十二月十八日追擊至介休西南的雀鼠穀中伏,大敗逃回安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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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二日
“阿見!”
“阿昌、子雲!”
和高見都快一年沒見了,真是想念啊,見麵後我們三個都不由的抱成了一團,分開後久久拉著對方的手不願鬆開。軍人的友誼有比普通人更加難得的地方,普通人隻要願意,隻要有財力,隻要不太遠,都還是可以見麵的 ,而亂世中的軍人可沒這麼好的事情,即使人就在你身邊,今天晚上還在一起喝酒慶祝生辰,可能明天就要替他收屍了,生命就象朝露和風中的花朵一樣,不經意間就已經消逝在晨風中了。
可惜了,我們“四人眾”總是難得聚齊,真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我們四個裏麵,高見和阿昌最好,他們兩個性格什麼都相似,都屬於那種放達勇武的年輕人,他們如果不到軍中,那肯定就是地方上的遊俠兒了。
即使以高見不太愛說話的個性,和我們重逢後都是有說不完的話,大家互相問對方這一年都幹了什麼,說到開心處,大家一起都笑成一團,加上陶成這個活寶在旁邊插科打諢,真是十二分的開心,人生的賞心樂事無過如此,怪不得古人說“樂莫樂兮心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
“楊都督,李校尉讓您到太守府議事廳議事。”李傕的一個親兵過來傳令了,說完又對阿昌行了一禮,阿昌這家夥在李傕的親兵營威望很高,他雖然很少對我提起這些事情,但聽別人說他好像是裏麵武藝最好的,而且救過李傕性命,李傕對他十分看重,我能有今天,一大半都是托了阿昌和李應的福氣。李傕親兵不叫我楊司馬而叫楊都督,這也主要是看阿昌的麵子,實際上都督的職務本來就是臨時性的,作戰結束後自動終結了。
哎,這好不容易救援成功,打敗了白波軍匈奴人,我們兄弟見了麵,還想找個地方聚聚呢,就又來事了。
對他兩苦笑一聲,道聲抱歉,翻身上了親兵牽來的馬,拱拱手拉馬原地轉了幾圈,向安邑城奔去,啞巴等幾個親兵也策馬跟上。
到了安邑城,一看真是破的可以,城牆很多地方都缺了個大豁口,犬牙交錯的模樣。城南門不知道那時的官吏附庸風雅,重修了一下禹王為塗山氏女所建的望鄉台,但現在也就剩個台基了。進的城來,但見處處殘破,很多房子都倒塌了,或者沒了門窗和屋頂,路上走的老百姓也個個麵黃肌瘦的,這就是大禹曾經建都的地方嘛?
到了太守府,飛身下馬,仔細整理一下身上的紅色武官服和頭上的武冠,才一卷長袖昂身而入。
進了議事廳先報名參見牛輔,然後退身在右首李傕下麵的一張席子上坐下。
一般來說,根據我在董軍的經驗,這種議事都是上麵的在說,我們這些人在下麵聽,所以也沒太當回事,上麵怎麼說,你怎麼做就是了。
一會兒,牛中郎將和三校尉麾下的一級將校的大概二十幾個都來起了。
這裏麵除了宋果、高碩、夏育、楊定、李利、胡封、張苞、趙岑,盧頎(qi)等這些舊識外,就是增加了楊奉這個新人。而很多人永遠也看不見了,裏麵就包括我的好友步兵營司馬文瑞。
我的很多部下也在望兒山一戰中陣亡,整個射聲營現在僅剩二百一十三人,原來的四個屯長就劉遇和牽逵兩個活下來,趙萌、梁方都戰死了,隊史什長伍長也損失很大,我的親信李暉、高鳴、馮敘也都戰死了,真是損失慘重。但相比步兵營,射聲營還稍好點,步兵營因為當時主要擔任矛手,都在第一線作戰,損失尤其慘重,參戰五百人,就一百二十七人活下來,連營司馬文瑞都陣亡了,戰後樊稠幹脆把這一百多人劃到我的麾下。步兵營雖然是大漢開國名將曹參一手建立起來的精銳部隊,在曆代的戰役中都表現突出,在望兒山一戰中更是如此,但樊稠、李傕、郭汜這些人才沒有我這種尊重革命前輩、緬懷曆史先烈的閑情逸致,他們看重的是實力,不管你射聲營、步兵營曾經怎麼聲名顯赫,不管你是什麼大漢步兵幾百年的精華傳承,現在你就是一支不到四百人的力量。
這就是亂世的遊戲規則:一切憑實力說話,每經過一次戰鬥,每經過一次變亂,我都更加深刻的認識到這個問題。所以救援成功,一到安邑南郊紮營完畢,我就立即派出隊史什長伍長們擴編隊伍,首先就是從俘虜的白波軍中挑選出精壯漢子,然後就是征兵(準確地說就是拉壯丁了),雖然我要求比較嚴,但我們現在也擴編到了九百五十人,楊芳方大嘴他們現在全部都是屯長了,啞巴也當上了隊史,還是親兵隊隊長,陶成個家夥也當上了什長,當上了親兵隊副隊長,大牛在這次戰鬥中僥幸活命,也被我調到親兵隊當個什長,也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吧。
和趙岑宋果他們一次談笑時,他們就說我這個中壘營(我們兼並步兵營後,現在別人和我們都稱自己為中壘營,因為前朝時總統北軍七校的是中壘校尉,他也和步兵校尉一起統帥步兵,這樣叫是為了和以前射聲營和步兵營相區別,比較符合我現在麾下部隊的情況。但我的正式官銜還是射聲營司馬)親兵隊真是挺有意思,隊長是一個啞巴,兩個助手一個是個大傻,一個是個騙子,也算世間少有的絕配。當時我就罵道:真他娘的不識貨,俺們這叫兼容並畜、優勢互補。沒想到話音剛落,笑倒一片。
不過罵歸罵,我麾下也就這樣的人,象楊奉司馬麾下的徐晃那種武藝高強,足以斬將掣旗的猛將一個都沒有,文瑞就是望兒山之戰中率隊追擊,被斷後的徐晃一鐵矟搠死的。
(注:三國演義上雖然說徐晃使用大斧,但史籍中沒有漢朝軍隊裝備大斧的記錄,隻有羌胡人使用斧頭,但數量也很少,而且不是什麼大斧,所以這裏不取。實際在中國軍事史上斧從來就沒有成為製式兵器。至於什麼關羽的青龍偃月刀也都是後世演義出來的,陌刀是到五代時才使用的比較多,所以本書也不取。當時軍隊長兵器主要是戟和矛,短兵器則是刀或者劍。)
正胡思亂想呢,就聽見牛輔將軍在上麵一聲咳嗽,然後雷鳴一般的嗓音傳來:
“前幾天大家打的不錯,但還沒有徹底消滅白波匈奴殘寇,所以必須繼續追擊。這幾天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我準備明天出發!”
沒搞錯?這一仗我們損失如此慘重還連續作戰。除了騎兵因為追擊匈奴人,脫離了主要戰鬥,最後才和牛輔將軍一起趕過來,損失不大。步兵因為對抗敵人的主力,損失一半以上,雖然這幾天擴軍不少,但這些新丁的戰鬥力和凝聚力比以前的老兵差遠了。而且部隊這一個多月一直在冰天雪地裏趕路和作戰,累的夠嗆,好不容易救援成功,打敗強敵,也該休整一下了。不過這話沒人敢說,牛輔嗜殺成性,養著一群巫婆和神漢作為親信和耳目,一聽他們胡說八道就要殺人,比郭汜還要差,至少他是喜歡殺俘虜,這家夥則是喜歡殺自己人。所以大家都不敢提不同意見,誰都不想做什麼犯顏直諫的傻冒,即使是坐在上座的三大校尉,也隻是端坐在那裏一聲不吭。
中國儒家文化有鼓勵舍身取義、殺身成仁的強烈傾向,但中國社會卻沒有保護仁人誌士和忠君愛國者的機製和傳統,或者更準確地說,我們自古傳下來的社會機製具有迫害和遺棄仁人誌士、忠貞愛國者的隱含屬性。我讀過那麼多曆史書上,除了少部分例外者和絕頂聰明的人以外,大多數真正的忠貞之士、愛國烈士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我是從曆史經驗裏得出結論所以三緘其口,而李傕校尉他們則是從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出發這麼做的,雖然道路不同,一是理性、一是感性,但殊途同歸,因為真理往往是唯一的。
“既然大家沒意見,那就明天寅時出發,樊校尉領四千騎兵做先鋒,郭校尉和李校尉各率所部緊跟,我統大軍隨後,。”
整個議事三言兩語就完事了,這也真叫雷厲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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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十八日下午
“大人,讓部隊休息一下吧!你看大家都累的不行了!”
後隊的劉遇策馬趕了上來對我說。我現在把部隊分成了左中右三部分,左三屯三百人由屯長牽逵統率,右三屯三百人由屯長劉遇統率,中三屯三百人則由我親自指揮,另外五十人作為我的親兵,由啞巴和陶成率領。行軍序列是左三屯當先,中三屯居中,右三屯斷後,作戰則左中右三隊按倒三角形布陣,屬於魚麗陣。要不然這九屯人馬一個人沒法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