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平見二人話鋒漸漸激烈,笑道:“你二人各有各的主意,誰也不服誰。也不必爭論,你們不是都有部眾嗎?按自己的主意回去統禦一試,就知道對錯了。也許你們俱是錯的也不一定。”應好看看方諸,方諸向他一笑,嘴角輕輕翹起,眼中卻是寒芒閃動。侯平又道:“當前要緊的,是如何才能盡快把這場仗結束了。”應好道:“天下已然殘破如此,還要打成什麼樣才算完?道宗就不能退兵嗎?非得把凰女殺了?道宗能殺得了南方真神嗎?”侯平點頭道:“殺不了也得殺。不殺凰女和鳳棲梧,南方便永不會向道宗歸心,南方不平複,天下便不能一統,隱患永存。就連你二人方才所說的治心也好,治體也好,全得天下一統才能施行得了。因此,那二人不死,道宗斷不會退兵。我也以為道宗不應退兵。四年前若戰事不起,自然最好,可現在已打了四年,此時退兵無功而返,四年的消耗豈不白費了?隱患不除,來日還要再打的,不如此次就打到死為止,做個了結。事理就是這般,眼下難題是如何才能盡快將凰女和鳳棲梧的人頭摘下,你們想想罷。”手中馬鞭抖起,叭地一響,催馬向前跑了出去,眾人跟隨在後。應好與莫邪對視一眼,輕輕搖頭,殺凰女?癡人說夢!
官道寬闊,馬行如風,轉眼間,前方黑壓壓一片城垣烏雲般掩在了頭頂。城牆大部已頹壞,城門倒塌,無人看守。眾人催馬而入,城內蒿草遍生,房屋殘破,不聞一絲人聲,風自破門爛窗之間穿過,發出嗚嗚聲響,直如鬼哭一般。應好暗暗心驚,他識得這路這城,自這裏西去數裏便是禱文山,這乃是楚州第一關的丹陽城啊!原本富庶繁華的城池已被東軍攻破,敗壞成了這個樣子,那這城中的人呢?都已死盡了嗎?想想隻覺得全身四肢一陣陣發冷,不由長長呼了一口氣。莫邪伸過手來緊緊抓住了他的手,應好轉頭看去,莫邪眼中同樣的驚惶難過。侯平縱馬過來,在二人馬臀上各抽了一鞭,喝道:“快走,這裏死人太多,怨氣極重,不可久留。”馬兒疾馳,一陣風般穿城而過,向南奔了下去,直跑出數裏,應好方才覺得身上舒坦了些。眾人勒馬徐行,應好問道:“平叔,那城中的人都死在裏麵了嗎?”侯平神色黯然,點頭道:“奪城一戰,城中人死了十之七八。侯爺就是知道此城不好打,一直未敢攻城,等待時機,直到西北兩軍都已進了南方疆界,料想鳳棲梧必被壓得回縮,無暇再顧及邊界,方才下令攻城。本想速戰速決,將守軍解決了,拿下城池,盡量不傷城中百姓。哪知,百姓卻拚了命的助南軍守城,咱們的子弟攻上去便被他們殺死……原本侯爺說禍不及百姓,下令不許殺傷百姓。可後來也顧不得了,全殺紅了眼……城破後百姓兀自不退,在城內與咱們巷戰,那時滿城到處都是血光。直到最後,自南門跑走了一些婦孺,侯爺下令不許再追,城中百姓才算是沒有死盡。一仗下來,咱們的子弟傷亡也是極多。”說到此處,歎了口氣,加重了語氣說道:“且自那戰之後,子弟們漸漸變了,原本能不殺人是不殺的,後來卻變得見人就殺,仿佛一個個都成了嗜血的惡鬼。兵者凶器,絕非說笑之辭,戰爭不止奪人之命,還奪人之魂,將人變成無人性的惡鬼啊。”眾人聽著默默不語。侯平又道:“南人性子極強,當真是可殺其頭,不可奪其誌。自那之後,每到一處,不論軍民,皆與咱們血戰惡鬥。往往爭城之戰,殺人盈城,爭野之戰,殺人盈野。這一路咱們是淌著血水過來的,隻為求天下一統,求一份安定。可是若凰女和鳳棲梧不死,南人勢必還要處處與咱們廝殺,不知還要流多少血。”
應好忽道:“平叔,你說罷,到底怎樣才能殺掉那兩個人?我知你定然是有辦法的,不然不會屢次提起這事。這要緊關頭你回來接我們,是與我們有些關係罷?不論是什麼,你隻管說,隻要能結束這場戰爭,我什麼都願做。”侯平回頭看了看他,轉過頭去,在馬臀上加了一鞭,喝道:“我沒辦法,侯爺有。你見了侯爺自然就知道。”馬蹄得得疾響,一溜煙塵馳了下去,眾人紛紛吆喝著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