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1 / 3)

應好急忙道:“我……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巴不得戰事即刻停下來才好,更不願咱們中有任何一人受到傷害。”他張口結舌,隻覺得東鄉侯話中有些不對,可是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欲辯而又無辭,可說心服嗎?他卻又不服。東鄉侯道:“今日一戰,南人盡掃,鳳凰再無後援,戰事結束指日可待。好了,今晚三更起兵,二更到我這裏來用飯,現下還早,都先回去休息罷。”葉清泉招手讓二人跟自己走,莫邪指指那架上掛的甲胄,葉清泉笑道:“傻丫頭,自然是拿回去了,難道你要半夜過來在這裏換裝不成?”莫邪啐了一口,應好將三套甲胄挾了,眾人回去營帳。

到了帳中,再無外人,應好忍不住就問道:“師伯,師父說的當真有道理嗎?當今之勢隻能以人命為代價才得扭轉嗎?”葉清泉一笑,說道:“你覺得呢?”應好道:“我覺得不對,可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葉清泉點頭道:“不錯,天地生人,自有靈性,天生就能分辨善惡。再巧舌如簧,假的也是假的,隻要能守著那股靈性不散,真假就可由心而辨。你如今天性尚且純樸,遇假自然能生出厭惡之情以自衛。像我這樣早被俗世染透,沒了純樸之性的老頭,就隻能以奸滑來辨別奸滑了。”應好道:“哦,這麼說,他果然在說假話騙我?”葉清泉道:“也說不上騙,大道唯一,表述之法卻可萬千,他不過是撿了一種他想要的說法說給你聽,哄得你聽話也就是了。”應好皺眉道:“師伯,我不懂你的意思。他要麼說謊,要麼沒有,怎麼還既騙我,又沒騙我?”

葉清泉道:“他沒騙你的,是這天下之勢,確是早該打破了,他所言之策,也是必勝之法。說他騙你,倒不在他那番話上,而是我自覺今夜之戰並沒什麼用,就算將南人盡滅了,鳳凰不除,南方一樣拿不下來。他必還有別的除掉鳳凰之法,我卻不知道是什麼了。這一戰既傷不得鳳凰絲毫,他意圖為何,也就大有可疑。”應好道:“他為了什麼?”葉清泉道:“明裏便是棒打落水狗,不給南軍以重整旗鼓的時間。暗裏的嘛,嘿嘿,可就不好說了。應好,你瞧他方才口若懸河,那計謀規劃可像是一時之間便能盤算好的嗎?”應好搖頭道:“難道他是早有預謀?”葉清泉道:“定然如此,不然有幾點便說不通。一者,他倉促間謀劃,卻頭頭是道,要知謀劃借助地勢,必得先看到地勢而後能謀,侯平擺出沙盤不過片刻,眾人都尚在揣摩,他已有計在胸,難道他比旁人俱都聰明得多?定然不是,我瞧他是曾去過無疆口,甚而無疆口盡頭那無何有之鄉他也見到過,他堂堂一軍之主,沒來由跑到那裏去做什麼?去也就去了,他卻又裝作從未去過的樣子,那是為了什麼?他這就是裝傻裝過了頭,反而露出馬腳來。二者,他又不該裝好人,他侯東鄉是什麼人,這些主事長老哪個還不知道?豈隻秦漢堂貪軍功,他難道不貪?他頻頻相讓,環環套住,將那二人設計了去,自己卻駐軍鳳凰城下,豈不招人懷疑。他機關算盡,以為天衣無縫,但假的終究是假的,百密一疏,定有破綻。”應好道:“是了,那越天衡便自請駐軍鳳凰城為後援,想來也是看出了異樣。秦漢堂怎麼就沒瞧出來?難道他格外笨些?”葉清泉道:“他不笨,笨人豈能爬上高位。他一是高傲,二是貪心,傲者便少思慮,貪心嘛,更要被利欲蒙蔽了心智。侯東鄉說‘小人好利,君子好義’,便是諷得他了,他卻瞢然不察,尚自發笑,讓人看來直如豬玀一般,隻看到槽中之食,卻看不到已擺在身後的麻繩鋼刀。”應好道:“師伯,你是說,師父將他們設計到無疆口去,是要害他們?”葉清泉笑道:“我可沒這麼說,我隻說我不知他是為的什麼。但他早已謀劃定了,那是確然無疑,隻不過在等今日這個時機,將秦越二人送去無疆口而已。至於究竟為何?我不知,我不知啊。”

話聲未落,忽見帳幕一動,隨即一聲驚呼響起,壓得極低,便在帳幕之外。應好搶身過去,一把掀開,見一道身影已向遠方掠去。應好瞧那背影,禁不住發愣。葉清泉在帳內叫道:“應好,莫要追了,回來罷,那是越小桐。”應好自然認得出,他本就不想追,聽葉清泉這麼說,便轉身回入帳中,道:“師伯,你早知道她來了?”葉清泉笑嘻嘻道:“她一來我便知到了。”應好道:“那你還故意說那些給她聽?”葉清泉道:“不錯,我便是讓她回去學給越天衡聽的。”應好奇道:“為什麼?越天衡聽了你的話,不就不肯到無疆口去了?師父追查起來,他便可說是你說的這些,師父豈不是要和你為難?”葉清泉道:“不然不然,縱然我不說這話,越天衡多少也能想到的,倒不需我提醒。我要越小桐帶話回去,不過要他知道,咱們與侯家並非全然一心,他大可不必憂慮咱們,專心對付侯東鄉。他也定知越小桐偷聽我說話,我沒有不知的道理,我既由得越小桐帶話回去,也是向他示好。”

應好道:“師伯,你向他示好?越天衡是咱家的仇人,你沒忘了罷?”葉清泉擺擺手,道:“我忘不了,這仇咱們要記一世的,可是眼下既報不了仇,又利益相關,何妨先與他套套近乎,借助一下他的勢力?”應好道:“借助他?咱們現下不是與侯家聯手嗎,又和他套什麼近乎?難道你要和師父翻臉了嗎?”葉清泉道:“非是我要和你師父翻臉,就怕你師父要和咱們翻臉,我不得不小心著些。侯東鄉既將他二人送去無疆口,若當真有甚計謀,讓他得了手,秦越兩家勢力消散,那這世上最大的勢力可就是他侯家了。你覺得他會如何對咱們?”應好略一思索,怦然心驚,不由長長歎了口氣。莫邪道:“若這一仗打完,四方主事當真隻剩下侯家,那師父還需借助你們什麼?相公,你們就是人家手裏的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哎喲,師伯,我可不是罵你。但你們既不肯服服帖帖做人家的奴才,勢力又這般大,要人家怎能安心不去動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