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1 / 3)

應好心道:“這兩人敢孤身闖我們軍營,好大的膽子。他們要做什麼?”打量侯葉諸人,俱在仰頭看那瞿如鳥,想來所思都與自己一般。岸北尚未渡河的東軍亂作一團,吵吵嚷嚷,有人隔河衝南岸呼叫,戰場之上盡是喧嘩,聽不清他們在叫什麼,但瞧那情形必是出了大事。東鄉侯道:“方諸,你回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方諸應了一聲,一拉馬韁,馬兒到了河邊,卻連連倒退,再也不肯往前走了。方諸隻覺陣陣熱浪炙身而來,河中雖不起煙霧,卻似比沸水還要燙,這若強下去了,非熟了不可,回身看東鄉侯,麵有為難之色。葉清泉道:“侯老弟,別難為小孩子了,還是我去罷。”應好道:“師伯,去不得,你下去也要熟的。”葉清泉瞪眼道:“小子,瞧你說這話,就肯定沒好好修過咱們的八術。你瞧仔細嘍,師伯給你露一手狐踏浮萍的輕身功夫。”彎腰於地撿了幾條枯枝,衝應好嘿嘿一笑,發力衝至河邊,手中枯枝拋出,身子已電閃般追上,於枝上輕輕一借力,再向前竄,身形如狐般騰挪跳躍,不過三回,已落在北岸。應好瞧得咂舌不已,手不禁探到懷中摸了摸那本記著有狐氏八術的冊子,大悔怎麼沒好生修習過?方諸讚道:“師弟,你家的輕身術能登萍渡水,當真了不起。”應好心下得意,口中卻遜道:“師兄過獎,我氏中術法再強也拘於人力所限,哪比得上你禦飛龍而行的無拘無束。”

說話間,葉清泉已回,被丹水之熱蒸出一頭大汗,麵上神情驚訝錯愕,向東鄉侯道:“侯老弟,噩耗,噩耗啊。劉長老被鳳棲梧偷襲,他……他……”東鄉侯驚道:“怎麼?他死了嗎?”葉清泉搖了搖頭,忽地笑了起來,說道:“劉長老雖然重傷,但卻沒死。不過,他那屍王無常已被燒成了焦炭,他四肢經脈也已被炎術自體內炙焦,再不能恢複,從今而後便是個躺著等死的廢人了。想是他平日裏修為深厚,鳳棲梧又出手倉促,竟未能置他於死地。唉,他能留下命來,便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東鄉侯驚歎一聲,點頭道:“是啊,萬幸萬幸,險些又損了我道宗一個棟梁。”他這般說,眼眉之間卻忍不住微微一緊,似有些憂愁之意。葉清泉瞧得明白,道:“侯老弟,劉長老死裏逃生,你怎麼好像並不歡喜?難道還有什麼內情不成?”東鄉侯忙笑道:“葉兄何出此言,小弟是憂劉長老的傷勢,他逃得活命我自然歡喜得很。你我相交至厚,我一片赤誠之心,你還不懂嗎?”葉清泉笑道:“不錯不錯,是我孟浪了,你的心意我自然懂得,與人為善嘛。”

應好聽二人話中都有話,暗自琢磨:“難道說,師父想要除掉劉雲客?借鳳棲梧的手自然再好不過,可他怎麼知道鳳棲梧此時會來偷襲?難道他與鳳棲梧早有勾結,是商議好的?若這般想,師父將劉雲客單獨留在北岸,是早算計定的了?那他將西北二軍送去無疆口,也是與鳳棲梧商定的嗎?如此二軍可就危矣。不過,師父這般做又是為了什麼?他能得到什麼好處?鳳棲梧是叛軍首腦,師父向來不及他,與他勾結便等於是投降了他,受他所製。放著好好的一方主事不做,卻去做敵人的部屬,以師父之能,斷不會做如此吃虧的事。”心下猶豫難決,偷眼打量東鄉侯,見他臉泛愁容,為劉雲客憂心之情像是出自肺腑,心中更是不好斷定了,反正劉雲客受重傷對他吳應好來說算得上是個好消息,心中更禁不住想:“那個陰險卑鄙的小人,鳳棲梧怎麼就沒殺了他?還留著他活命做什麼?”

此時葉清泉又道:“鳳棲梧這一擊,鬧得北岸軍心震恐,你得速速回去安撫才行。咱們在此打鳳凰城又占不著什麼便宜,還是暫緩攻城,待河中火意散去,就退兵了罷。”東鄉侯道:“縱然退兵,可也不能讓城上太輕鬆了。葉兄,我先回營,這邊就交給你,三路佯攻仍是不斷,牽製住鳳棲梧,使他不敢離城赴無疆口就可。”葉清泉笑道:“臨陣易帥,於軍心不利啊。況且,剛才那樣子你也看到了,鳳棲梧有鳥妻,載著他四下亂飛,誰攔得住?”東鄉侯道:“葉兄真是神仙中人,心無掛礙,這時還能說笑得出,小弟佩服。東軍之權,向來你我兄弟共掌,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軍中有誰敢不服你,你來領軍哪會於軍心有礙?鳳棲梧方才不在城中,咱們是不知道,不然三軍急攻,還當真取不下鳳凰城嗎?他鳳棲梧若是不怕咱們取城,又何必急急逃回城中。眼下他再出城咱們便看得見,隻要他敢離城,咱們就拚死將城奪下來!”葉清泉瞧他疾言厲色,知他動了真火,還是暫避他鋒芒罷,笑嘻嘻一拱手,道:“主事之命,定當謹遵。”東鄉侯道:“葉兄又來取笑,小弟先回,這邊軍事全賴兄長了。”縱身下馬,拉了方諸,行至河邊,腳不稍停,淩波渡水便走了過去,侯平在後相隨。

應好瞧得大是驚訝,那三人不畏丹水之熱已是奇事,更能淩波水麵如履平地,簡直通神了,不由得說道:“師伯,你瞧。你能登萍行空,人家就能淩波渡水,還是人家比你厲害。”莫邪也哎喲了一聲,大是不解。葉清泉不屑輕哼,說道:“火光太盛,將你倆眼晃花了罷。水麵上結冰你倆瞧不見嗎?那定是平先生的手段。要論起來,我修為確是不及侯東鄉,但侯家最強之人卻不是他,而是侯平先生。你倆在侯家多年,不會沒見識過他的能耐罷。”二人自知侯平真正身份,對視了一眼,思量還是先不告訴葉清泉的好,便都沒說話。

葉清泉點手召來侍從,道:“你們去城下尋那三路攻城子弟的統領,就說是我的令,要他們退後二裏,等我號令。有令才許攻城,無令就地休息。如有敢不從我令,擅自攻城者,就在陣前斬首示眾。”侍從領命去了。應好對葉清泉此舉甚是讚許,鼓掌道:“師伯,一言而救千百人命,功德無量啊。”葉清泉頷首而笑,低聲道:“什麼功德無量,小家夥學會拍馬屁了。前鋒精銳中多是咱們氏中子弟,侯東鄉拿咱們的人去拚命,咱們能保就得多保一些下來,都是咱們自己的底子啊。再說,軍中誰不知鳳凰城斷無拿下之理,攻城不過白白送死,除了少許狂人,子弟們大多都無爭勝之心。我命他們回軍,便是救他們的命,他們自然領會得,能不感念咱們?這大好人情,侯東鄉不落,卻讓咱們來落,那還有什麼客氣的?三來,他侯東鄉退回岸北,將咱爺仨個留在鳳棲梧眼前,說實話,我心裏沒底。他是不是又要依樣葫蘆,如方才對劉雲客那般給咱們也來一下子?將子弟們調回,離得近一些,我心裏也踏實些。”應好壓低了聲音道:“師伯,你也這樣想,鳳棲梧偷襲劉雲客之事當真與師父有關?”葉清泉道:“無憑無據,可是若說沒關係,我絕不信。咱們駐營此處已有一年,劉雲客呆在北營之中便平安無事,今日一到東營就被偷襲。嘿嘿,若說無人通報,鳳棲梧本事再大,也找不到劉雲客所在。”應好道:“也許鳳棲梧隻是偶遇劉雲客,並非有預謀而為?”葉清泉笑道:“是啊,鳳棲梧吃跑了晚飯沒事幹,出來溜達,溜著溜著就溜到咱們軍中來了,還恰好溜到了劉雲客眼前。他二人還真是有緣啊。”應好聽出他在取笑自己,想想也是,偶遇之說壓根講不通。那劉雲客遇襲,片刻間便被擊倒,要知他人品雖差,修為卻著實了不起,鳳棲梧顯是早有準備,聚千鈞之力發於一刻,速戰速決,而後便即退走。丹水噴發,不必說自是為了阻住侯葉眾人回援劉雲客。步驟雖簡,卻雷霆霹靂一般緊密相連,絕非不經謀劃偶遇而發之事。確是自己想得簡單了,自嘲般笑了一笑,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轉頭向西邊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