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幻滅(3 / 3)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已經擺脫身後之人的威脅了,大胡子的張大福深呼一口氣,整個人如釋重負,他頭也不回的嚷道,“你還不明白麼?我們已經自身難保了,哪裏還有本事去管其他人,不想辦法把礙手礙腳地人給擺脫掉,自己也會被連累。”

這樣麼?是這樣嗎?張大福的話引起共鳴,已經有人冒險將前方站立不穩的人推下深淵,是這樣了,“自私,這就是人性的本來麵目,其實我們和那些權貴們一樣,對那些比自己更加悲慘的人們選擇視而不見,為什麼,因為即使看到人們經曆無窮無盡的苦難,我們也不會覺得心痛,隻要自己安全就好,我也在橋上走呀,我也承擔了同樣的危險,為什麼要關心這些意誌不堅的人呢,他們早晚都會完蛋,不,越快完蛋約好,得在他們把我也拖下水之前,得在他們害得我也痛苦之前,讓他們消失,消失就不會連累我了,”秦快想著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他一抬頭,前麵的中年男子顫抖地站在前麵,擋住了他的去路,“錢叔叔不行了,不能讓他破壞銀橋,不能讓他毀掉我前進的道路,礙手礙腳的家夥。”不知何時,秦快已經將雙手伸到前麵,離擋路的男子越來越近。

已經離男子很近了,隻要一使勁,就能在他覺察之前,在他破壞銀橋之前將他推下去。可是,為什麼,秦快突然感覺自己的雙目濕潤了,臉頰也濕潤了,為什麼自己會哭,這個男人的死活於己何幹,即使將他推下去,自己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然後,隻要踏上對麵的土地,就能迎來嶄新的人生,今晚的一切,隻是一段不愉快的回憶,隻要稍加努力,就能忘記。

不,正因為無法忘記,才會流淚,突然,秦快又想起那夢中的選擇,是了,不管這麼做對不對,都不是自己內心認同的選擇,如果自己當初把父親交待的活幹完便老老實實回家,或者自己不那麼多事跑去看兩幫人武鬥,又或者自己不多管閑事給別人指路,興許現在,他正躲在鄰居的屋門外,偷著鄰居的光,津津有味地看著小說。可是自己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為什麼,因為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麼草率地過完一輩子,自己無數次地在內心中祈求上天,讓自己的人生能夠輝煌,能夠精彩,從伏名山到青雲城,再到地牢,再到這銀橋之上,自己從沒有中斷這種祈求,興許,自己經曆的每一件事,都是上蒼對自己強烈願望的回應,這孤獨的銀橋,不正是自己不斷堅守的結局嗎?如何能夠奢求別人能夠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想法,了解自己的宏願,在這人世間,自己的選擇注定無人理解,這是一條孤獨的路,正如這銀橋一般,雖然近隔咫尺,每個人都無法相互扶持,隻能孤身一人,不停地趕路。

已經走到這裏了,隻能繼續堅守下去,堅守自己的選擇,才能毫不猶豫地走下去,堅守下去,即使是一條不歸路,也不後悔,這樣,才能圓夢。

橋麵上已經跌落的隻剩三個人,秦快的手已經輕輕地按在了中年男子的背上。中年男子明顯一頓,“不要緊,錢大叔,繼續走下去,我就在你身後,如果你站不穩,我會想辦法扶住你,我們一起,走到對麵,走過去了,才能為自己,為枉死的夥伴們,討回公道。”

實際上,一旦對方失去平衡,憑借秦快的矮小個頭也是愛莫能助,但這不要緊,既然要在有限的規則下尋求自由的權利,就永遠無法奢望能夠被人理解,被人扶持,每個人都注定要扮演自我拯救的角色,這便是自由的寂寞,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傳達信息,將自己的存在傳遞給這孤獨之路上其他的人,隻要孤獨的絕望的人通過這種方式連接起來,就有希望。

“秦快小弟,你還在嗎?”錢大叔一邊走,一邊試探地問道。

“我還在!”秦快在錢大叔的身後回應。

大胡子張大福也時不時放慢腳步,傾聽身後兩人的交談,確保仍然有活人以後,繼續趕路。

終於,眾人蹣跚地走到了橋的盡頭,然而,離岸邊仍然隔了不到兩米的鴻溝,“這是要我們跳過去呀!”大胡子向雙手吐了口吐沫,搓了搓,語氣間顯然輕鬆不少,不到兩米的距離,對他沒難度。

秦快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感受到岸邊詭異的讓他不安的氣氛,朦朧的燈光使他的視線模糊,看岸上的情景不是很清晰,但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張大福馬上就要躍上岸,很可能會由於慣性向前衝,這時候,圍觀的人應該會本能地向後退出少許的空間,避免不必要的衝撞,但是那些身影不但沒有後退,反而向這一片聚攏,就像那些站在岸邊觀潮的人們一樣,眼看著大浪一波接著一波襲來,卻有恃無恐地站在欄杆邊,因為他們知道,無論多麼大的潮水都將止步於他們的腳下,然後緩緩退去,“福叔!不要跳,有什麼地方不對。”

“你在說什麼?好不容易走到這裏,一步之遙而已,我就要自由了。”張大福雙腿一蹬,躍上半空,銀橋在他的身後坍塌。

成功了,張大福驚喜地想到,他的腳率先踏上這片樂土,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腳一滑,仰麵向後倒去,尚沒有來得及嚷出聲來,就頭朝下直接紮進虛無的黑暗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