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拓鄉張家村張家大院,老奶奶緩緩地敘說著張學力的故事,那叫小鵬的小男孩認真地聽了一個下午。待得奶奶講完,小鵬仍舊顯得意猶未盡,抬頭向奶奶道:“奶奶,這張大爺學的魯班大術果然是很厲害,我覺得他可比你以前講的胡姨公和胥舅公都要厲害呢!他的故事沒有了嗎?”
老奶奶慈祥地撫摸著小鵬道:“怎麼會呢,他的故事可是講三天三夜都講不完的,比如有一天有人買了個豬頭扛著從他門前過,突然聽到啪啪的聲音,就像豬在吃豬食時的聲音,那人回頭一看,肩上扛著的豬頭正張大嘴咂得歡、眼睛還直盯著他,嚇得他趕緊一丟撒腿就跑,可等他跑遠後,就看見那張學力懶洋洋地走出門來把豬頭給撿走了;還有一次,他突然問批鬥他最凶的小兵:你在幹啥?那小兵回答:批鬥你呀!他就說:那你鬥吧,我走了!結果那小兵就呆呆地站在那個批鬥台上,任誰也拉不走,直到第二天張學力又來了,說了句接著批鬥,那個小兵才回過神來,聽說後來那小兵硬是在家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呢!”
小鵬又來勁了,拉著奶奶要她接著講,可奶奶好像累了,任他怎麼央求也不再接著講述了,隻吩咐他道:“小鵬還記得奶奶交待過的話嗎?”
“記得的,奶奶講的是故事,不是真的,不能和任何人說起這些。”小鵬年紀雖小卻很懂事,乖乖地回答了奶奶。
老奶奶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後又道:“你去看看你爹媽幫忙怎麼還不回來,這個時候應該是要回來了呀!”
話剛落聲,原本關閉著的院門突然被一下推開,一個中年婦女跑了進來,口裏大聲叫著:“媽、媽——!”小鵬見到後朝那婦人奔跑過去,嘴裏也一個勁地叫著:“媽、媽——!”
進來的正是張老奶奶的兒媳、小鵬的媽媽,張老奶奶見她的驚慌模樣,趕緊起身問道:“李蘭,怎麼了,張成義呢?”
李蘭一把抱起跟前的小鵬,轉頭對張老奶奶說:“不好了!媽。胡家老表又活過來了,先生們說是詐屍了,現在用大麻繩和牛筋索連棺材一起捆著,說要用黑狗血灑了後再拿汽油來燒。但是表嫂他們一家人都不同意,說老表是複活了,還罵先生們要害死老表。成義現在還在他們家幫忙,先生讓我回來問下你,說你可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原來就在兩天前,鄰村紅泥堡胡家死了一個人,此人名叫胡世勇。當地雖然是典型的山區,每個村子都隻幾戶人家,但各姓氏通婚來往已很多輩,所以但凡有大小家事,各村寨聽聞後都會互相上門做客和幫忙,這胡世勇論輩份是李蘭和張成義夫妻兩的表哥,自然要去葬禮幫忙隨禮。
要說這胡世勇呀,在當地也算是小有名氣:年輕時靠殺豬營生,後來當全國掀起一股革命浪潮時他搖身一變成了當地紅色小衛兵的頭頭,還搶了當地的權呢,雖然最後難逃懲罰坐了兩年的大牢,可出來後居然又分配在了木拓中心小學當體育老師,而當地還流傳這胡世勇身藏胡氏家傳武藝,據說飛簷走壁如履平地,有萬夫不擋之勇,但他武藝高強的傳言近年已很少有人提起,畢竟沒有多少人真正見識過。他的死因有點離奇:前天因為是周末,所以他從鄉裏回到家來幫助農忙,吃過晚飯後他把鍘草用的大鍘刀板取下來扛到屋後說去磨一下,誰知一直到黑都未見進家門,待他二兒子出去看時,他已經早已斷氣——鍘刀在肩膀上,但刀鋒割進了脖子一大半,整個人側躺在磨刀石旁。據聞訊趕來的人們推斷,應該是地麵濕滑導致扛刀的胡世勇摔倒,鍘刀恰巧砍進了脖頸而要了他的命。
按照當地風俗,沒在家堂去世的人是不能抬進家門去的,並且下葬時間必須是下午太陽快落山時。所以胡世勇的靈堂就搭在了屋後一塊堅實的空地上,兩天來也一切正常,可今天正當大家要起棺時,那棺材裏突然傳來了“砰、砰”的聲響,正在做法事的三個陰陽先生趕緊吩咐幫忙的鄉親把棺材蓋按住,並找來大麻繩和牛筋索捆牢,又安排鄉親們趕緊去弄黑狗血和汽油,說隻有澆上黑狗血並將其連棺材一並燒掉才行,不然他就會詐屍跑出來害人。但此時胡世勇的家人卻鬧騰開了,他兩個已經成年的兒子堅決不同意燒掉自己父親的棺槨,而他那已經哭得死去活來的老婆堅稱自己丈夫沒死。於是現場就亂成了一鍋粥,鄉親們倒還算理智,控製住了胡家的人,也勸阻陰陽先生們先別急著燒,等觀察一下情況再說。
但暫時的冷靜沒有讓那有棺材內的響聲停下來,伴隨響聲的還有那蓋板一下一下的跳動,如果沒有捆綁住,說不定棺蓋已經被撞開了。現場一個年老的陰陽先生在安撫那些被嚇得發抖的鄉親時,見張成義夫婦也在人群中,頓時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連忙讓李蘭跑回鄰村自己家裏去問問她婆婆,說老人家肯定能指點明路。
聽自家兒媳講了事情經過,老奶奶沉吟了半晌才慢慢地回道:“我又能知道什麼了,要是你公公還在的話,這小小一個肉屍又能鬧騰出什麼花樣!”
李蘭知道公公在丈夫張成義還未滿周歲時就已離世,丈夫一直是婆婆獨自一人拉扯大的,所以聽她這樣回答,怕勾起她更多的心事,也就沒敢言語。
一旁的小鵬見狀後插了句:“要是大老爺還在就好了,他那本事肯定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