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牽著顧白衣的手,奔跑在這座無人的島嶼之上。
海風撕裂在我的耳後,在我眼前覆上一層嗆人的薄膜,我止不住地想咳嗽。
我沒有敢出聲,隻是用力將這層薄膜吸進肺裏,像是大口吞咽著什麼一樣。
似乎隻有這樣,那些絕望才不會追上我,悲傷也隻會被我大口吞下。
身後是少女的哭喊,男人的笑聲,麵前的巨大黑色幕布巨浪般湧來,但我不敢停下,隻有奔跑。
隻剩下奔跑。我們兩個人。
久到我已經記不清自己跑了多久。
我狠狠撞上一塊石頭,夜色蒙住了我的眼睛,我停駐在黑暗裏,對著自己淤青的手臂一角發呆,有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為何而來,又為何而去。
“唔!”有什麼重物落在了背上,我恍如從夢中驚醒,下意識扶住身後的人,卻隻見到對方滿身的血洞,和眉間散不去的塵埃。
隻一瞬間,我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可凝視著那雙平靜的眼睛,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眼裏溢出些液體,我抽出一隻手按在胸口,胸口的霧氣尖嘯著膨脹。
眼前開始閃回一些回憶,我和他一起脫力,雙雙跌入山頂的草坪裏。
雜草很高很長,遮蔽了我眼中的天空,一如我過往的人生。我從草叢的縫隙裏露出眼睛,隻以沉默麵對這片陌生的天空。用力地抱緊顧白衣,像是要把他揉進自己的心髒裏。
我們別無選擇,誰也不知道這座山的別處到底還有多少潛藏的伏兵,隻有回到山頂,才是最好的辦法。
顧白衣虛弱的氣息掃過我的脖頸,我卻感覺眼睫癢癢的。
血跡滴滴答答地流了我一身,我努力將顧白衣平放在身旁,看了看集中在心髒處的血液很久,突然笑了起來,無言地幫他包紮起來。
“顧白衣,你還是喜歡這樣呢,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不要向我隱瞞了吧。”我想起奔跑時還並無大恙的顧白衣,努力想說些什麼,讓我無視這樣嚴重的傷口。
又在逞強了,我突然替他感到疲倦。
但想起海上那陣逃亡,最終隻剩下無盡的自責。
我明明可以和他一起抵禦追兵,卻沒能支撐住,隻剩他一人拖著我們兩個在大海上浮沉。這些傷,不少都是拜我的疏忽所賜。
而醒來之後,隻顧著秦苒和白珊珊,全然忽略了顧白衣的異樣,更何況他醒來之後早已將它們掩飾起來。
我本該想到的,於是心裏隻剩下自責。
顧白衣很瘦,我撕開他背後已然被血泡得發爛的衣服,用他曾經教給我的辦法處理傷口。
我曾不止一次說過他背後的蝴蝶骨很漂亮。
但現在。我漫無目的地仰起頭。
顧白衣。
對方撐著虛弱的身體似乎是回應了我一聲。
你說,你會不會在某一天,就變成蝴蝶飛走啊?
“你這裏可是有一雙隱形的翅膀呢。”
“舒……笑。”
我自顧自地笑起來,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飛走吧。”
“飛走也沒關係的喔。”
“飛吧。”
少見地,顧白衣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