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淅淅瀝瀝一陣春雨喚醒了阿好,從窗口望去,隻見遠處青山如黛,近處綠柳成林,好一幅晚春麗景,阿好靜觀許久,隻覺一洗連日疲憊。
走至鏡前,阿好回憶著壽華給自己梳發的,拿起木梳擺弄許久,一個男子發髻堪堪成型,正欲起身,忽的想起昨日荀灌將他認出之事,又在鏡前左尋右尋,半日尋著一些石黛,對鏡將眉畫了又畫,隻想畫出個這個粗獷劍眉,好叫人相信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小郎君。
“郎君可是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原是壽華怕阿好早沒問裝束不便,故尋人找來一副木拐,竟撐著,緩緩來至阿好屋外。
“嬤嬤怎的下床了?腿腳可還有不適?”阿好旋即起身,推開門,迎壽華進來。
“嬤嬤,你這是怎麼了?是何處難受?先歇息吧。”
阿好闔上門,才一回頭,被壽華一臉說不出古怪的神色一驚。隻見壽華笑不像笑,哭不似哭,一手還撇了木拐,隻捂在口處。
“郎君,是老奴的不適,老奴該早些過來的。”
“為何?”
直到阿好再次來到鏡前,才知,早上綁的發髻已鬆散在一側,還有那眉濃黑如尺蠖,也忍俊不禁,笑道:“嬤嬤,原是我離了你竟這般無用。這雙手竟如此不聽使喚,這尋常男子發髻,竟這般……嬤嬤,你要笑就笑吧。”
壽華費力挪過一旁小小胡床,坐下來,拿起木梳往阿好頭上梳來,緩緩道:
“郎君的這雙手本就不是做此等小事的,郎君的手大有用處。說來,奴竟已有兩月未梳那雙螺髻、十字髻,隻盼早些回到宮中。”阿好從鏡中竟看到壽華抹了抹眼角。
“嬤嬤,勿憂。先將養好腿,才能好好為我梳就神仙妃子般的發髻。”
壽華,忙岔開話來。
“郎君,這眉又是為何?”
“昨夜,荀夫人認出我是女子。”
壽華沉思良久,輕輕擦去阿好描過的濃眉,道:“荀夫人何等人物,自是不能騙過。隻如今世道,男子亦重儀容,傅粉熏香,大有人在,人人都盼得被他人稱一聲‘粉麵玉郎’,惟公主……”說話間,壽華又止住話頭,守住內心不住地憐惜。
“郎君,可知這其中最大的異處在於人之形態。郎君細細揣摩那些個少年郎即可。再者,郎君年少,自也未有那些個鮮明異樣,如今,我將郎君雙眉稍畫粗些,濃些,便是極好。”說話間,壽華已將阿好的雙眉描畫完整。
阿好扶著壽華回到房中歇下,又趕到荀夫人房中探望。
未至荀夫人門外,就聽得一陣爽朗笑聲。
等了一陣,進的屋內,才知屋內除了昨日來的兩個侍女,竟又來了一個翩翩少年郎,想必正是那笑聲的主人,再一細看,原是昨日那個白馬武將。
“荀夫人,要是真謝,還得好好謝過這位小郎君呢。若不是她徒步奔走那幾裏地,來得及時,恐世上再有扁鵲妙手,也難回春了。”
說著,那人又朝阿好稍稍一禮,道:“小郎君,先給你賠個不是。昨日情況緊急,讓你在麒麟上顛簸良久。”
這人好有意思,竟將坐騎喚為“麒麟”,真當是上古神獸?
“無事,無事。若無郎君及時相助,我一人怕是連這巴陵郡的城門也進不了。”
“我姓田,名螭,應虛長小郎君幾歲,如若不棄,小郎君可喚我一聲阿兄,亦或喚我阿螭。”
“阿……兄,我姓司,喚我阿好便可。”
“阿好,此名甚佳!我今日來是還有一好事相告,那日城外遺失之物已盡數尋回,失物盡在驛館中堂,阿好可去差點。隻這馬兒受驚狂奔,不知去向,尚未尋回。”
“如此已很好。多謝阿兄!”
阿好又細細過問了荀灌的傷勢,再提醒侍女好好照看,又輕聲與荀灌道別之後,便隨田螭去取失物。
來到中堂之後,果然發現失物竟均已尋回,實在出乎意料。阿好不由側身,向田螭一禮,道:“多謝阿兄,聽聞這驛館之中有一位庖奴,自吳地而來,善製魚膾與蓴羹,阿兄不若與我品嚐一番。”
“小阿弟可真有意思!”看著阿好滿臉懇切的樣子,田螭將阿好雙臂一抬,道,“我亦是良久未嚐故鄉滋味,好,隨阿好做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