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應約來(1 / 1)

出了桓宅,已盡黃昏,金烏西墜下去,街道盡顯荒涼,阿好感覺已被抽掉半身力氣,徐徐走在道上。耳旁聽著街邊不停有路人相互道著家常,孩子唱著童謠,又有一婦人急匆匆跑將過來,叫喚著孩子快回去吃飯,俄頃,那婦人扯這一小童耳朵與阿好擦肩而過,阿好不由自主撫了撫自己的耳朵。

“鐺鐺鐺——”

就在這時,更洪亮鑼鼓聲從街角傳來,阿好撫著耳朵的雙手不禁變成了緊緊按壓。

“長公主小心!”身旁一路未言語的阿丘忽地護在阿好身前,將阿好從街道中帶離。

阿好與阿丘在道旁酒館簷下站定,傾身向前看去原是一迎親隊列。先頭幾人抬著鑼鉦,不斷敲打,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街道兩旁百姓紛紛昂首張望。

“是誰家娶親?如此隆重。”方才扯過孩子的婦人問道。

“是啊,這就是前些日子謝袁兩家結親時,也不及這家鋪張啊。”婦人身旁有一老嫗也附和道。

一老叟連忙接話:“這除了烏衣巷中琅琊王氏還能有誰?”

“琅琊王氏?”婦人重複一句

“是啊,就是那煊赫朝野的王司徒家的郎君。”老叟肯定地重複一遍。

“雖是盛大,可怎的如此倉促?之前都未見王家動靜。”旁裏又躥出一年輕人道。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這王司徒家的大郎君日漸病篤,王司徒一向愛大兒,為了給其大兒衝喜,才將這二郎的婚事定這這樣倉促的。也是愛子情深,兄友弟恭了。”先前那老叟老神在在道。

這時這酒家娘子卻道:“不不不,我娘家的妹夫就是在這烏衣巷一帶做事,聽他先前說呀,這王家二郎經年之前好像瞞著王司徒,西去襄陽,認識了一個紅顏知己,據說還是一個羯人,嗯,不,好似又是一個氐人……”

“你別再趙人,氐人,掰持不清了,總之是一個外族之人,對吧,那後來呢?”身側一人已是等待不及,催促道。

“後來嘛,顯而易見,那琅琊王氏可是連寒門女子攀不得的高門,那王司徒又怎麼允許一個外族女子呢,隻得棒打鴛鴦。聽說初始,那王郎還藕斷絲連,才有了如今王司徒才快刀斬亂麻,顧家婦入王家門了,那顧家可是吳郡名門呢。”

又一人說:“你還別說,隻這先頭琅琊王氏欲與吳郡陸氏結親的,奈何陸家眼高於頂,沒看上呢。隻這顧家怕是要飛黃騰達了。”[1]

“你這是記岔了,陸家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隻怕是要說給大郎的,可惜那大郎……”

“公主,郎君,郎君!”

那幾人越說越遠,阿丘跟隨阿好站立於側,初時隻聽得幾耳朵,直到此時,阿丘才覺身側人影微晃,回神一看,原是阿好已欲頹然於地,仿抽了最後一絲力氣。

“呦,這小郎君怎的了,快瞧瞧,快瞧瞧。”先頭聚在一處,向前張望的人群,此時又圍將過來。

阿好撐著阿丘勉強站起,隻一個勁地向旁人道:“無妨,無妨。”

“這小郎君莫不是中了暑氣,快進來坐坐,喝口涼茶。”身後酒家娘子又道。

阿丘扶著阿好進了酒館坐下。

街道上結親隊伍越來越近,前頭敲鑼鳴鼓的已過,後頭騎著高頭大馬的新婿正巧經過,人群中又是爆發出一陣“龍章鳳姿”“芝蘭玉樹”的讚歎聲。

阿好聽了,隻是輕嗤一聲。

那馬上的王恬卻似察覺一種奇異情緒忽纏於身側,忙低頭尋去,仿佛在人群中看到那夜在荊州襄陽城外靜謐夜間與阿好切磋時那劃過又臂的衣角,再去看時,卻唯有擠擠挨挨的百姓,不見所思那人。

忽而王恬自嘲一笑,那夜色如墨般漆黑,如何能看清阿好衣角顏色呢,這大概便是年少一夢吧,如今大夢總該散場,醒來便該套上琅琊王氏子弟的軀殼了吧。

街道上迎親隊伍終於退去,街道兩側人群也四下散去,阿好謝過酒家娘子也出得酒館,往前走去。

“也許阿嫂那時說得不錯吧,隻可惜來往眾人皆生逢這風雨飄搖的亂世,而自己又生在這亂世帝王家,怎能不為這亂世洪流裹挾前行?如若必入這洪流之中,我便隻守這初心不滅。”阿好打定主意,心中忽覺一快,加疾步伐,向前走去。

“長公主,宮城在這邊。”阿丘在後追趕不及。

“沒錯,我這就要去桓宅。”

片刻後,簡陋宅院之中。

“我來赴你賭約,不過你既有所求,我亦有所守,咱們約法三章,你若應了,你我便是盟友。”

“好。”

桓溫應得太過痛快,阿好不禁驚疑:“你都不聽我說所約為何嗎?”

“長公主,我還有二選否?”

“也是。”阿好頷首,接著又道:“其一為‘這一世,你將永能為大晉之臣’;其二為‘將來婚後,你我僅為表麵夫妻,實為盟友’;其三……日後再議。”

“一言為定!”桓溫毫無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