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重再聚(1 / 1)

這日,天剛蒙蒙亮,幾聲雀鳥脆鳴,李姝亦如常早早將藥草搬出,於庭中晾曬。

“你這糊塗的醫者,曬藥你都不看看老天爺的嘛?”櫻桃一聲戲言由遠及近。

李姝不覺抬頭望天,果見方才翻了魚肚白的天際現也不見蹤影,反而較之方才天色更為低沉,忙轉身收拾起藥草,卻不料零星的雨點已打下來。櫻桃又喚來幾個小女婢,忙入庭中搶收起來。

眾人將將把所有藥草安置妥當,大雨便傾盆而下。簷下雨水早已連珠成鏈,俄頃,庭前水已積起。風一陣緊似一陣,吹開了窗子,隻見屋外早已迷迷蒙蒙連成白霧,宛如漫天縹緲素紗,驚得眾人一時無話。

此時,忽見一婢,由廊下緩緩而來,腳步聲早已湮沒於雨聲之中,方一出聲,嚇得櫻桃與李姝俱是一跳。

那女婢道:“女郎,長公主道今日忽雨,閑暇無事,邀你去對弈呢。”又轉向櫻桃道:“櫻桃阿姊,長公主喚你將她的棋枰速速尋來,棋子就用那套玉製棋子取來。”

櫻桃領命取傘離去。李姝亦隨著小女婢來至阿好室中,堪堪坐下,李姝便道:“這對弈之術,我實是不通。”

“無妨,慢慢下,學著便成。本也是雨天無甚去處。”

說話間,櫻桃已領了幾個女婢,取了棋枰棋子歸來。阿好等著眾人將棋枰棋子布置妥當,卻聽得屋外風雨聲更甚,道:“許久未見秋日有如此迅疾又滂沱的雨,看來不日這天又要涼上一涼了。”

櫻桃將將擺正棋枰,忽見雨幕之中,一侍從撐著一傘,穿過這天地間的縹緲素紗疾步而來。那侍從收傘,抖落身上雨珠,卻不入內,隻在門外,大聲道:“長公主,丹陽尹子侄前來報喪。”說著,遞上一封書信,正是劉惔訃告。

阿好命櫻桃速速收了棋枰。因桓溫已去了荊州,一時不及回轉,阿好便決定先行過去。

換好衣衫,阿好便帶著櫻桃、阿丘,冒雨匆匆往劉府而去。

不多時,來至劉府,入了門內處處白綢、白皤,一派肅穆,隻聽得哀哀慟哭之聲於堂中傳來。轉入堂內,隻見司馬南弟身著衰裳,腰間絞帶緊緊捆紮,那腰似已不及一握,又見其一頭烏發似被生麻束起,梳成喪髻,被喪帽掩住。

此時,聽聞仆從報唱“南康長公主到”,司馬南弟才失魂般轉過身來,唇色似被雨水洗過般,艱難張合,喚了聲“阿姊”,淚便留了下來,劃過唇畔:“他怎麼就去了呢?不久前他正病篤,外屬要為他殺車中牛祭祀,他道一聲“莫得淫祀”便令人取消了。莫不是,莫不是如此,惹怒了上蒼吧。”[1]

阿好忙道:“昔孔子病篤,便不令禱祀,劉尹真名士,定不是此故,阿妹節哀,休要自己慌了神,這偌大喪儀還要靠阿妹來操持。”

司馬南弟瞬間打起精神,抹了抹淚,道:“阿姊說得甚是。”

敬香畢,有一小婢過來引阿好去偏廳歇息。中堂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波吊客,這時忽聽得一聲唱和,阿好聽得分別,正是劉愔隨謝安石來了。果,未幾,便見一素色身影出現在偏殿出現,未見滄桑,隻見歲月沉澱下,更顯沉靜,今日又添得一絲黯然神傷之色。

“阿愔。”

“公主阿姊。”

許久未見,二人正欲寒暄,眼眶便先紅了。

這時,又聽得堂中唱道“皇太後到”,知是褚蒜子來了,二人又忙迎了出去。

一時三人相見,一番寒暄,不禁感慨萬端。

“愔阿姊節哀。你久居東山,昔日難得一見,未曾想再相見卻在你阿兄喪儀上了,世事無常。”

“方才過來見廬陵已是形如枯槁,心如死灰,還是得再勸勸她節製些好。再相逢,不知卻是如此場景。”

阿好亦歎息良久道:“這歲月不堪數,還記得當初,你我幾人皆在閨中,卻在一婚禮相遇,現如今,像先前般再聚卻是在這場合之下了。”

“初見乍喜,再見猶悲,山中歲月,不知何幾。”聽聞阿好歎息,劉愔囁嚅幾許,幾縷紅絲已不經意間爬上眼眶。

幾人皆是一陣唏噓,亦悄悄抹了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