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急急的穿過東京城裏環境最糟糕的小街小巷,根本不顧前麵就是天花疫區的嚴厲警告。看到眼前那些無助的被感染者,和被拋棄的屍體。李民眉頭緊鎖,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油然而生。作為21世紀的穿越者,李民相信自己有可能,有能力幫助他們。
來到內城東部甜水巷的刑部湯員外郎的家宅,李民叩響了家門,卻是久久都得不到回應。好半天終於遇到了巷子裏給另一家大戶做門房的老頭,才知道湯員外郎已經五六天沒有回來了。估計不是在刑部裏處理公務,就是窩在官署裏躲避天花疫情,京城裏很多脫不開身的中下級官員都是如此。
兩邊的街道冷冷清清,遠方的夕陽餘暉燦爛,李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種巨大的感傷縈繞在心頭。雖然自己因為穿越者的身份而有著對天花的金剛不壞之身,但是心裏更擁有了一種叫做責任的東西。死路一條不是草民們的宿命。
“恩人。”一聲無比清脆的童音召喚,李民連忙回頭一看,竟然是四海會大師兄林在道牽著他的小女兒林小丫。後麵跟著幾個拖著平板車的小師弟,好似拉著什東西。
“你們怎麼還留在京城裏?”李民有點吃驚這個勢力龐大的黑社會老大為什麼沒有攜帶家眷出城躲避。
林在道倒是一臉平靜,嗬嗬地笑著說:“街麵上到處都是病到的屍體,我帶著兄弟們出來收拾收拾。”
原來在收屍!李民心頭猛地一驚,隨即快步跑到後麵的平板車,掀開灰蒙蒙的白布一看,果然是一具具已經開始有點腐爛的屍體,露出衣服的皮膚上麵到處都是天花恐怖的皰疹。再看看搬運屍體四海會人員,竟然僅僅隻是用一塊麵罩蒙住口鼻,連手套都沒有,根本達不到防疫的要求。
“你們太危險了!”李民憤怒的大聲吼叫起來。天花病毒最長的潛伏期能夠達到十天,現在沒有發病不代表沒有感染。這樣不做隔離的搬運病死屍體,看似是在做積極的好事,卻往往是在潛在的傳播天花病毒。
看著林在道一臉平靜,但卻無比堅毅的臉龐,以及純真可愛的小丫,李民意識到自己並不應該朝他們這些真正的誌願者發火。
“能夠找到多少有經驗的大夫?”
林在道輕輕的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都在官府那裏。”
“林大哥,通知你的屬下,迅速盡可能的找到更多的生石灰,和水攪拌在一起調和成粉狀,然後在天花疫區的街道上沿街噴灑,如果是其他天花病人聚集的地方也要噴灑這種加水的生石灰。每一個從事救治病人和搬運屍體的人員都要穿著厚厚的衣服和厚厚的手套。從疫區工作完以後,要將衣服投入火爐當中焚燒掉。還有你們的雙手要經常浸在烈酒當中消毒。”李民並不知道這些簡易而普通的消毒方法能不能夠抵抗凶猛的天花病毒,但這卻是李民所能夠做的一切。
“這樣能防天花?”
“可能吧。”李民的額頭冒出了晶瑩的汗珠,滴落在眼睛裏,生疼生疼的。
“聽李小哥的。”林在道聲如洪鍾的向屬下發布命令。
“等等,你們如何處理病死的屍體?”
“拉到城外的亂墳崗掩埋。”
“不行,必須就近尋找空曠的地方進行焚燒,連病人生前接觸過的東西也要用火燒掉,隻有烈火才能夠殺死天花病毒。”說完也不管林在道他們聽不聽得懂病毒是什麼東西,李民就四下尋顧周圍有無空曠的地方可以搭建起臨時的焚化爐。
“李小哥,你懂那麼多,還是去尋找官府幫忙吧。東京城那麼大,需要你救助的人太多了。”林在道不愧是上千會眾的四海會大師兄,無論何種時刻,談吐語氣都是那麼的成熟穩重。
李民一聲苦笑,發出一種近似惆悵的感歎,“林大哥,你知道的,我李民還是一介布衣,就算找到官府,官老爺們也不會相信我。”
“我幫你。”林在道露出一絲溫暖的微笑。
出乎想象卻也在意料之中,四海會在開封府衙衙門裏有不少相熟的官吏,在林在道的引薦之下,李民很快見到了開封府裏一位極有分量的判官,亦稱簽書判官廳公事,相當於首都市政府的秘書長。
該名判官姓王,本名一闋,四十來歲,地道的浙西蘇州人,雖在京城王都之下,但是一口吳語鄉音卻是字正腔圓,讓李民聽得分外真切。
相對於林在道的江湖豪氣,王判官更有一份真正博學多才的學者氣質。不僅諳熟官場上的風波雲詭,更對諸般學科技藝有所涉獵,就是對於醫藥也頗為熟悉,幾句本草問答就讓不是專業醫生的李民吃了癟。好在王判官倒是認可已經發過天花的人不會再生天花,並且基本接受簡單的免疫學概念,但是卻無法判斷接種牛痘的人不會感染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