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陳海,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陳海,陳海,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陳海……”
……
空空落落的舊屋裏,你一直哭著說著,神神叨叨,像一個錯亂了的病人,又像是一個撒了彌天大謊後,釀出了苦果的可憐而且身若浮萍的孩子。
你蜷縮成可憐巴巴的一小團,無比的無助,無比的悲痛神傷。
……
(2)
你的心像刀割般劇痛得撕心裂肺,同時又隱隱約約地仿佛要過渡到冷清以至於或許淒涼的另一個世界去——而你不知道那是哪,但你從不徹底相信或許說承認自己的猜測——即便(更準確地說就是特指)是這兩年直到這一刻之前,相比起來,你都幾乎從未像此時此刻對它的感受這麼——照理來說應該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深刻。
玄之又玄。
喪友冥痛,半步命魂。
喪友深痛之下,死亡隻剩半步之遙。
生死之間,存乎一念。
……
你,該怎麼辦?
你,該怎麼辦?
……
身體像西伯利亞高山之巔的冰雪般寒涼,冰涼刺骨銘心……
冷熱交加,冰火兩重天之下,心靈的原野上一派荒涼……
……
你該怎麼辦?
你該怎麼辦?
……
前狼後虎。
進退兩難。
……
……
(3)
老乞丐在與你一同把黃海抬到你家的床上後,就一直默默地站在你側後方一旁的角落裏注視著這一切,再沒發出過一點聲音,自始至終冷眼旁觀……
如果你此時回頭看向老乞丐,並且異常冷靜地仔細觀察,你將會發現——即便是此刻的你,可能都會感到驚訝——老乞丐的神情變得幾乎從未有過的嚴肅。
“也許事情終於是要無法挽回了,那麼我隻能說,我覺得很遺憾——但我絕不會後悔。在我撒手之前,我無論如何也一定會去拜一拜你們的墓地。”
老乞丐仍在冷眼旁觀,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背負的雙手在微微地顫抖著。
此時此刻,他的目光讓人幾乎不敢相信——他確實就是一個老乞丐,一個普通的凡人老乞丐。
他的目光中仿佛有一片浩瀚的漆黑,又隱約在醞釀著什麼。
漆黑之中,精芒暴閃。或許在此之前不久還曾有一點在他的身上少見的自責與悔恨……
但他此時此刻卻是平靜到了異常。
即便是用冰冷的眼鏡蛇正在冷靜地行於深草之中,準備捕獲著近在咫尺的獵物這個比方,也絕對不足以——也不可能足以恰當地形容此情此景。
漆黑得仿佛無底寒洞般的雙眸,緩緩地湧流著半凍的冰水。在昏暗的光影下,微弱的明滅。這目光,似乎有一點像酒足飯飽的雄虎趴在地上,默視著因走投無路而越過自己上方逃竄的孤狼。
多年以後,你才稍稍地明白,那種眼神中的意味——如果你真切地看到了的話。
那是憐憫。
……
老乞丐仍是冷眼旁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