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也不知道他們走遠了沒——你也不甚在乎,反正他們若想聽你也管不著。
你喉嚨再動了動,心中又有一股暖意生出,終於慢慢開口:“二叔,我有讓父母失望嗎?”
使勁吸了氣,你還是決定了:“還有,二叔,我有,讓你失望嗎?”
你變了。
沉默。
房間裏突然寂靜得可怕。
“你很害怕讓別人失望嗎?”
帶有一絲繁秘的反問,輕幽地倏然縈繞在這空蕩的舊房間裏,也瞬間縈繞在了你的心底的泥沙上。
依舊是沉默。
你幾乎前所未有地冷靜地沉思很久,這才緩緩地開口。聲音中仍明顯有著一絲情感波動,當然已比之前好了太多,進步了太多。
“我的確怕。因為我身上承受了太多人的期望夢想和遠方。而他們,又都是在乎我的人和我最在乎的人。所以,我不想讓他們失望。”你一字一頓,聲音中蘊含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亦令人動容。
“二叔對你其實也沒有什麼期望,二叔隻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了……我相信大哥和大嫂他們也都一定是這麼想的。”
幾乎是你的語音剛落,二叔像是仿佛早已想了這個問題幾萬次一般地開口道,同樣堅定。
堂弟的眼中不知何時居然早已飽含淚水,眼睛深處是對過去的美好無限回憶與追思。如果說每個人童年的結束都是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你一夜之間變得不同了的話,那毫無疑問,14歲那年,你父母的死亡噩耗,標誌著你童年永恒性的逝去了——必將再不返回。而即將16歲的今年今日,今日所發生的一切,甚至還可以包括以前發生過的這一切,都使你經受了火的洗禮——即便泥巴也會有堅強的體魄。你知道父母肯定願意看到自己走得更高更遠,去開創新的家族曆史。
你,16歲的你,在今天,真正覺醒與複活了!
真真切切,真切到刻骨銘心!
這一刻,你肯定你徹底地變了。
今日這一變將絕不亞於脫胎換骨、洗經伐髓,破螢成蝶!
……
(2)
快下午四時。
夕陽西下,羞羞地把自己的小嘴藏到了山後。
落日的餘輝打你堅毅的身形上,映照出你堅毅的麵寵。
雙拳緊握,嘴唇緊眠,白牙緊咬,兩隻黝黑發亮的眼中精芒電閃直刺人心,仿佛在問:“你是誰?你從哪裏來?你要到哪裏去?你要幹什麼?你要怎麼幹?你……”你麵容緊繃。
金光閃著光圈把你周身困住,簇擁著你,又把你長長的影子打在地上、牆上,連它在牆上立起來的部分都比你高了。
紅日竭盡它最後的能量把光芒和熱情毫無保留地注入了你這個天之驕子、天的寵兒的體內——然後徹底地消失在天地之間了——至少今天如此,不如此的似乎也不必在此時回憶了。
此時此刻,此情景,你隻想徹徹底底有地敞開心扉,放聲長嘯!
兩年來,你第一次笑。你笑得是那麼燦爛,燦爛到隻能用紅日——這個想象力所能企及的最燦爛的修飾詞——來比較,而你更加燦爛,仿佛能融化整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