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爺爺的農場建成投入生產後,爺爺就搬了過去,奶奶當時死活都不跟過去的,那個地方確實有點偏,她是個喜歡熱鬧的老太太,搬過去估計是沒有人陪她玩了,這是一個原因,其實我覺得根本的原因他跟爺爺的感情是不好的,但他們又不會離婚,農村人覺得離婚很丟人,所以就自己忍受著,我從很多言語和行為上能看出奶奶當時是厭惡爺爺的,也有一種她嫁給爺爺是後悔的感覺。
奶奶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胚子,不過她命確實苦,她爸媽走的早,留下她和一個拖油瓶廢物弟弟,她比爺爺小幾歲。聽姑姑說,爺爺奶奶年輕的時候,經常因為奶奶那個廢物弟弟吵的不可開交,爺爺覺得奶奶把家裏的錢都貼補給她的弟弟,奶奶覺得自己為這個家也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她認為她有處理自己財產的權利,日複一日的吵架,兩人早就沒了感情吧。我小時候有段時間是跟爺爺奶奶住的,農村裏住土炕,我、哥哥、爺爺,還有一個表弟都是睡在土炕上的,奶奶經常在半夜裏一邊哭一邊埋怨,訴說著她這些年的苦,其他人我不知道聽見沒聽見,我是經常被吵醒的,有時候爺爺像在說夢話般罵罵咧咧的反駁兩句,但基本上都是奶奶一人的獨角戲。
爺爺的廚藝不錯,會做很多大菜,但是奶奶不知道是跟他慪氣,還是做的真不符合她的胃口,她每次都會嫌棄,要麼不吃要麼自己重新做。她和爺爺基本上不說話,兩個人每天都跟仇家似的,所以爺爺的衣物以及被褥這些奶奶是從來不幫他洗的,爺爺有時候會自己洗,不過一些大件的清洗就落到了我母親的身上,我清晰的記得我會在每個周末我去母親那裏的時候,奶奶總會打包一些髒的衣物讓我帶回去讓母親洗,有奶奶的有爺爺的,也有哥哥的(哥哥小時候基本上都是住在爺爺奶奶家的)。母親為此抱怨過,但也僅僅是抱怨而已,因為大部分的農村人在兒子成家後,就相當於跟老人分家了,各過各的,也隻有逢年過節,家裏有事的時候才會聚在一起。
奶奶其實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她雖然對爺爺冷漠,但是她對街坊鄰居都很好,誰家有事她都熱情參與,幫忙到底,榮獲了一個“熱心腸”的稱號。爺爺奶奶的房子正好在馬路邊上,算是個門麵房,前後包括廚房加起來有六間的樣子,後麵還帶了一個特別小的院子,院子的盡頭是旱廁,其他地房用來堆放一些柴火雜物之類的,前麵的三大間和一個小隔間自己來住,最西邊的一間租給了一個開理發店的,他們的房子也正好在一個交通要塞處,所以他們家裏總不停的有人來串門,有的是刻意來的,有的是路過進來打個招呼的。
奶奶有一堆牌搭子,爺爺有一堆煙友。奶奶的牌搭子們會在每個下午清閑的時刻過來找她打牌,她們有時候打花牌,有時候打撲克,規矩好像都是他們自己定的,每個人手裏都有一個小手絹,裏麵包裹著幾分的硬幣和一些幾毛的支票,這算是她們的賭資吧,她們也會玩點貼紙條的小把戲,總之一個下午看起來還是挺快樂的。
爺爺的煙友們,會在中間的屋子裏麵一塊吐雲吐霧,他們抽的都是那種手工卷製的煙葉,特別的嗆,我小時候肺不好,一度認為是被他們的煙殘害的。裏間的電視機裏在這個時刻通常放的都是戲曲頻道,一群老頭坐在外麵會跟著哼唱,興致來了,爺爺還會拿出他的二胡拉上一段。我小時候對電視裏的戲曲是不感興趣的,但是我卻喜歡聽這些老頭們自娛自樂的唱調。
爺爺奶奶在玩的同時,我其實也算忙的,我會幫他們遞水遞煙遞吃的。女人們邊玩邊不停的磕著瓜子花生,瓜子花生吃多了口渴,我會幫他們添水,添水的同時還要注意茶葉的口感,在屋的男人們就好多了,大部分老頭出來都是自己帶著水杯泡好茶過來的,隻是在喝完一杯後自己拿開水瓶加熱水。閑暇時刻他們也會逗我玩,不過那個時候我可能並不招他們喜歡,因為他們時常說我沒心眼,我有時候在他們要求我必須說話的時候還會嗆他們,可能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喜歡嘴比較甜的小孩吧,我好像一直沒嘴甜過,從小我就不好意思說這些矯情的話,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會。
爺爺奶奶都不是壞人,可能他們相處的方式錯了,也可能是他們那個年代所致,他們思想讓他們局限在一定的空間裏,他們其實也是互相關心的,但是誰都不說。爺爺不說但所有的事都做了,奶奶經常說話很難聽,但在說完了後該做的事照舊做。他們沒有華麗的詞藻,但也在用他們所認為的正確的方式教育我們,這可能是大部分農村教育的寫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