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劉根喜,剛剛從緊挨著他四間大瓦房的爹娘的院子裏吃完飯,他和清荷雖然有自家的廚房,但常常會跟在爹娘鍋裏吃。
劉根喜吃完飯,回到自己家院子裏來。看到院子裏收拾整齊的物件,嘰嘰咕咕各自歡騰的動物們,他的心裏,也湧起一種亮堂堂的感覺,宛如這亮堂堂的院子一樣。
院子裏收拾的妥妥當當,但劉根喜沒有看見自己媳婦,他習慣性的吼了一嗓子:“清荷!”
“幹啥哩?喊得屋子都跟著搖晃了嘞!”婁清荷帶著怒氣,清脆脆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過來。
“在那忙啥哩?不是剛吃飽飯嗎?”劉根喜邊說邊往廚房走。
隻見清荷正穀堆在灶台前,往火灶裏塞著一把柴火。這兩個人,自從結婚後雖然跟在爹娘鍋裏吃飯,但這廚房裏的鍋碗瓢盆可是一個不少,東西置辦的齊齊全全。這會兒,清荷就正在忙著燒火,鍋灶上的鐵鍋裏似乎放著什麼,熱氣已經蔓延開來,鍋蓋四周的水蒸氣也在往外滋滋的升騰著。
劉根喜使勁吸了吸鼻子,想從這彌漫的水蒸氣中聞出什麼香味來,但他吸了一會兒,也沒聞出到底是什麼食物的香氣。
“到底是啥好吃的?饞人哩!”說著,劉根喜伸手就要去掀鍋蓋。
正穀堆在地上燒火的清荷,站了起來,用手佯裝打了一下丈夫,嗔怒著說道:“猴急的很哩,等等!”說著,她伸手將彌漫在水霧中的鍋蓋掀開了。
鍋裏,白亮亮的躺著五個柴雞蛋!清荷拿來一隻碗,碗裏放了半碗的涼水,她也不用其它東西,直接用手將煮熟的柴雞蛋撈了起來,順勢放到了盛著涼水的碗裏。五個柴雞蛋又大又圓,躺在碗底,就像五大朵剝開的棉桃中的白棉絮。
“這樣才好剝呢!”說著,清荷撿出一顆雞蛋,輕輕的在碗沿上磕了磕,隻聽見清脆的蛋皮破碎裂開的聲音,她用手一塊塊的將蛋皮剝下來,一顆白亮亮的煮雞蛋就躺在她手心裏。
“給,吃吧!”婁清荷將雞蛋送到丈夫的嘴邊,劉根喜絲毫不客氣的張開大嘴就咬去大半個雞蛋,咬去的雞蛋在他嘴裏囫圇著,似乎並沒有完全嚼碎就全部咽了下去,喉嚨裏含糊不清的發出兩個字:“好吃!”
“給,全吃了!”婁清荷又將劉根喜咬剩下的半個雞蛋遞到他嘴邊。這一次,劉根喜知道客氣了,他抬起右手輕輕一推媳婦的手,粗粗的說了倆字:“你吃!”
“我不吃,我吃的飽飽的,這是專門為你煮的!”清荷說著,又將雞蛋往前遞了遞,順手又撿出碗裏的第二隻雞蛋來。看來,她今天要讓他把這五個雞蛋全給吃了。
“為啥光讓俺吃哩?”劉根喜說這話的時候,憨憨的眼神直視著清荷,眼光雖憨,但從眼神看卻讓人相信他是真誠的內心存在著疑問。在愛的問題上,男人似乎永遠沒有女人成熟。男人喜歡開門見山的直接幹脆,女人偏偏喜歡各種鋪墊、伏筆的拐彎抹角,曲徑通幽。這種不同思維方式的碰撞結果,難免會引發不解、誤解、曲解,進而引發出矛盾來。
為啥光給劉根喜吃哩?因為媳婦清荷此時全身心都裝著他,全身心都為著他。一個女人全身心裝著一個男人,她能有什麼表達呢?農村女人不會說撩人的情話,也不會刻意營造浪漫氛圍,隻會有什麼好吃的都拿給男人吃,有好穿的先給男人穿,替男人分擔壓力,家裏、地裏處處是一把好手,盡女人最大的能力去愛一個男人,生兒育女,大抵,這也是一個女人愛男人的方式吧。
婁清荷雖然看的都是一些舊書,但她經常去翻翻看看。多讀書多看字的好處天長日久在她身上還是有所體現。這些男女之間的道理,她都懂。但她又不知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給丈夫聽。她看著劉根喜憨憨呆呆的發問的樣子,突然就覺得好笑。婁清荷嘴一咧,低低的就笑出聲來。笑聲脆生生的,絲毫不想去遮掩什麼。
劉根喜發自內心的疑問還沒有得到解決,轉頭又見清荷笑的毫不掩飾,他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劉根喜用手撓了撓頭,咧開嘴也笑了起來。
“你說,我為啥光給你吃哩,為啥不給外人吃?”婁清荷像是故意逗丈夫似的,笑盈盈的看著劉根喜問。
“我是你爺們,給外人吃,那才是真傻子呢!”劉根喜粗粗的吼著說。
“不傻,還能分辨出來這個理兒......”清荷笑著,又將半個雞蛋強塞進丈夫嘴裏,“馬上麥收哩,要下力氣呢,先把身子骨養養......”說著,清荷又開始剝下一個雞蛋。
“嘻嘻......你這塊地,才是真正需要下力氣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