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那那奇怪的喝聲之後,酒鬼之怒來得快,去得也快。抱著“酒鬼報仇,十年未晚”的心思,郭破強壓下心中惱怒,雙目開始四下張望,尋路而去。他目下有了關於自己身世的大線索,便不似剛才的氣餒,腦中的齷齪念頭當真如輪運轉,就想著如何將秦博士綁架了,然後逃之夭夭。
那秦博士卻是不熅不火,隻是依舊跪對著郭破,緩緩道:“這位將軍,據草民所知,乾州都督當是王遇王大將軍,不知這位長孫都督又是哪一國人,竟來征我大慶子民為兵來了?”
那將領竟也耐著性子,微笑著答道:“這位老先生有所不知,長孫都督原是大慶宜郡團練副使,因天下遭變,唯有暫時退隱於野,於五年前成立天擎幫,韜光養晦,護我大慶子民。但天佑我大慶,天擎幫這幾年來實力大漲,長孫都督於半月前終將先帝的遺詔公告天下,並按先帝聖諭,執掌乾州,尊王遇王老將軍為大慶太保,以尋皇室苗裔,整頓天下。先生風彩過人,想必是智謀之士、忠國之民,如有意於國,本將當薦先生於都督階前。”
長孫擎悟武林出身,被方蘭香以招安的方式聘為宜郡團練副使,本是一介散職,屬下中高手不少,但長於軍旅的卻不多,智謀之士更少。那軍官是長孫擎悟手下大將,深知自家虛實,是以一見秦博士之下,便動了收納之心。
秦博士還是淡淡地道:“人道天擎幫長孫擎悟武功雖高,卻不長軍務、無識人之能,幸得有一個女婿為他東征西討、出謀劃策,方能在乾州一方稱霸。長孫擎悟僭稱都督後設乾州左右步騎四軍,其婿得任乾州左騎軍都指揮使,下轄兩軍團、一萬之眾,那想必就是你吧,李成勳、李壯士。”
李成勳居然也不介意秦博士既不承認他的官位,又“長孫擎悟”、“李成勳”地叫來叫去,反而笑得更高興地道:“先生果是見識過人,本將正是李成勳,至於那些個評論,則是謬讚了。本將本來正愁今兒個又隻征得一群老弱,難以興複大慶,卻不料竟有幸得遇先生,當真是勝過得軍十萬,都督大人見了,定必也會重用先生。先生意下如何?”他見秦博士似是甚尊大慶權威,便尤其加重了“興複大慶”的語氣。
郭破心中叫苦,心想:糟極糟極,這指揮使甚麼的竟快我一步要綁架老頭兒來了,怎麼這陣子我吉祥一酒鬼做甚麼都不順心似的。
秦博士依然是那副樣子,對道:“秦某隻有一問於李壯士:‘長孫擎悟既然無才無德,皇……先帝聖明,竟真會將乾州大權交於昔日隻是一介散官的長孫擎悟麼?’”
郭破又想:老頭兒瘋了,不要命了。
李成勳眯了一下眼睛,卻還是微笑著道:“為人臣者不敢妄議先帝、長上,而且郡府中藏有先帝遺詔,先生不如親往郡府宜城一趟,便知端的。來人,扶先生上馬!”他手一揮,左右四員健卒當即下馬來去秦博士“請”他上馬。
郭破心下慘笑:完了完了,說不得隻好拚了。但舉目四顧,除了車上還剩下幾個臭饅頭,卻不知拿甚麼來拚。
秦博士正眼也不望幾個往他身上押來的兵卒,隻是恭敬地向郭破道:“少爺,請容秦某打發幾個亂臣賊子。”郭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秦博士這才緩緩站起。
李成勳剛才一度為秦博士的氣質、言語所引,便忘了剛才怒視於他的大豬頭,這時經秦博士提起,才又看了郭破兩眼。隻見郭破此時已無剛才的懾人氣勢,偏生臉上又是一蹋胡塗,衣衫襴褸的,心中一陣厭惡。心想:我用了眼前的老秀才,總比留給這無行浪子浪費人才的好,也總算是做了一番好事。
幾名兵卒都是武林出身,又是李成勳的親隨侍衛,武功雖還未入流,但也強過一般兵卒許多。誰知四個漢子八隻手剛一碰上秦博士的身軀,“嗖”的四聲,四影橫飛,卻是四人被甩飛了開去,跌倒在地,秦博士卻像一個沒事人一樣地站著。
一直保持著可鞠笑容的李成勳終於變色,雙瞳急速收縮,冷冷一笑,道:“好漂亮的‘沾衣十八跌’,看來本將今趟還真是遇上了一位文武雙全的人才了。”雙肩一沉,突地躍離坐騎,雙手屈指成爪地往秦博士身上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