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時間，兵卒的手已搭上了郭破的肩。
郭破不但沒有因此而沮喪，更且是沉醉了在一片興奮之中，因為他又看到了。
“那……那是海？我……我見過的……那是海，那是廣闊無邊的海呀！”郭破臉上如癡如醉，夢囈一般地喊道。
一頭霧水的李成勳及眾兵卒、難民很快就明白了郭破說的是甚麼。因為他們雖然沒有“見”到甚麼，但卻感受到了──海的氣息。
海的氣息是甚麼？是廣闊、是無邊、是宏大、是難測……
每個人的心中都呈現出不同的景像來，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說之前秦博士對著李成勳的虛空一按之力是如浪覆至，那麼現在他所擊出的一掌，就是有如包容千萬浪、衍生千萬浪的海的力量。
秦博士居然擊出了這麼一掌！
這無邊、宏大、難測的一掌，碰上了那至靜至狠的一槍！
“轟！”
一聲巨響，風沙四踐。秦博士退，李成勳疾退。
停了一停，兩人同時再度後退。在兩人劃過的地麵上，留下了兩條深達半尺的土坑。
在坑的盡頭，隻見秦博士麵如枯蠟，再無半分血色，但全身上下都染滿了鮮血，尤如剛從血河中沐浴出來一般。
而在另一邊，李成勳臉上卻是漲得紫紅，一邊咳嗽，一邊不停地嘔血，一邊帶有駭意地失聲道：“‘大海無量’、這是‘大海無量’！你是儒門的‘武經博士’，你是朝廷的……”
他還沒說完，卻突然被郭破興奮的聲音打斷：“啊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老頭兒這套法門倒是用得輕鬆，我的氣能動了……”他的聲音很快變了樣：“咦，不對……啊，不對，好冷……”
“啊……”
在郭破開始由興奮變作慘叫的時候，竟然又同時出現了幾把慘叫的聲音。
秦博士、李成勳、一眾軍士難民一起舉目望去，隻見那幾個把手押上了郭破肩頭的兵卒，由他們的手開始，逐漸向全身蔓延出去一種異樣的焦黑，就像被火燒焦了的肉的模樣。
眼力好的更看到了，在那幾個兵卒的周圍，竟真的燒起了透明的、暗暗的“火”來。
眾人耳聽這著幾個兵卒淒厲的叫聲，鼻中也好像嗅倒了一股焦味似的，聞之欲嘔。看著幾個活人被活活地燒焦，許多難民們及不少兵卒更是當即便嘔了起來。
但在兵卒們被“火”燒的同時，郭破卻是一邊叫著“好冷”，一邊全身結起了一層像冰霜一般的透明晶塊。
秦博士看著郭破的苦狀，竟似比自己受傷時更痛苦地顫著聲音自道：“天吶……這……這便是‘冰火’麼？他……他們當年竟真的忍心對您下了‘冰火’麼？他們就這麼狠心？你們可是曾經盟誓的……”
“啊呀……”再也忍受不了的郭破慘叫著，雙手亂劃，向著四周亂竄，喊著：“好……好冷……”就想抓上些甚麼，彷佛這樣便能好過一點。
一時之間，四周的騎卒、兵卒爭相走避，卻沒有誰敢攔下或是擊殺郭破。軍官們吆喝著，卻無兵受命。到得後來，軍官們也徨徨地走避了起來。他們雖也是過的刀口上舔血的生涯，但卻何曾見過如此詭異的情狀？
人類無論表麵上可以變得多麼的凶狠，隻要遇到了超越認知範圍內的事物，也是會有如走獸一般失去理智的驚惶的。
官兵們走避，難民們便也走避了起來。他們也是一樣，凶狠的官兵對他們來說已是習慣了的猛獸，所以他們可以在無力時等死。但麵對此刻的郭破可就不同了，他是一個怪物，所以再沒勁也是要逃的。
難民們走了，官兵走得更快。這可是習慣使然了，亂世的兵，戰時驅民在前，退時以民阻敵在後，當兵的也許武藝不高、弓馬不熟，但這些保命的法兒一定精通。尤其是長孫擎悟所轄的這些本非正規軍出身的兵，更是如此。
場麵混亂得不得了，人相踐踏。身受重傷的李成勳在親兵護衛下緩緩向山下退去。
他全身脫力之下，隻模糊地對著身邊親衛囑咐道：“他……他是儒……儒門的……他是……‘武……武經博士’，要殺了……快援軍……他不降……便定要殺了……今兒個晚上……所……所有的，都殺了……”
在他暈倒之前，他的親兵還聽到他聲嘶力竭地喊了這麼一句：“大慶朝的冤魂，還未曾死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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