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永恒的河(1 / 3)

年廿九,新春將至。

在這理當喜興的年節之前,乾州的百姓卻並不是那麼的歡喜。至少在如意縣郊的鄉村中,人們已是逃得十室九空。

人,在曆史上總是流離的時候多,安定的時候少。

所謂永恒,對人來說隻是一個名詞而已。

河,卻比較接近永恒。

河也改道,但至少不會那麼容易便被人們的戰爭改變了。

又或許說,在硝煙結束過後,人們引河灌溉、治水防災之時,它改道的可能性更大上一些。

但這樣的機會不多。

因為硝煙常不結束。

所以,河流是比較接近永恒的。

恒常流動的河流恒常地從山魁高峻的峰嶺流落,由南至北,在欲雪平原形成無數條河流。

在如意縣旁就有這麼一條河,由虎躍溪和幾條溪澗彙集而成,雖非大河,但也頗有一番奔騰的氣象。它的名字便叫恒河。

因為它雖小,卻似乎是永恒地在流動著。

恒河往西北流去,最終進入欲雪平原兩大水係之一的白江,成為乾州和巽州、坎州的分界。

在恒河之旁,如意縣城外的官道上,一個戴著木製麵具的青衣人負手而行,兩個錦衣飄揚的貴公子卻成了囚卒,押著一人跟在其後。

雖然,那押著的實在很難算是人了。

最多隻能算是一頭畜牲。

又或許,比畜牲還不如。

隻見他滿身血汙,蓬頭垢麵,胸口還有著一個異常醒目的、血淋淋的“賤”字。

那人身上的衣裳幾乎都已被撕扯得破難,但旁人絕看不出那裏有一塊肉來。

因為在他的身上,除了肮髒的黑,就隻有鮮豔的紅,映照得異常詭異。

或許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仔細一看,卻竟是人的糞便。

是誰會將糞便拉在一個人的身上?

雖然,他隻是一個成了囚犯的人。

難道是那兩個錦衣公子?

那囚犯手腳俱顯得軟弱無力,半走半爬地被拖行著。

他確是被拖行著的,因為在他的脖子上,套著一個隻有狗才會套上的鐵圈,被一條繩子係上,連在另一人的手中。

那總是笑咪咪的身穿灰色錦衣的年輕人手中。

另外一個較為英俊,但眉目間總帶著些陰狠的年輕人看了那笑咪咪的年輕人好一會兒,歎了口氣,道:“四弟,我總是不明白,你總能想出這折磨人的法子來,為什麼卻又總是慈眉善目的呢?”

那身穿灰色錦衣的年輕人笑了笑,道:“三哥呀,咱們是親兄弟,我也不怕老實跟你說,咱們雖然都是長孫家的子孫,但歸根到底,咱們都不是大伯的嫡子,將來總是要輔助二哥或是五弟當家的。咱們為了長孫家、宿山派的好,對外人便應無毒不丈夫,但總不能整天陰沉著臉呀,否則的話,讓別人誤會咱們對家主,又或是二哥、五弟不滿,惹起誤會來,那可不好呀。三哥你也是,雖然你隻是習氣使然,但以後也該多笑點兒。幸好今次咱們是跟淩教習出來辦事,他心中明白,卻是不會怪你的。”

說完,斜著眼看了一下在前方的青衣人的後背。

那眉目間總帶陰狠的年輕人“哼”了一下,沒有答話,陰狠地望著遠處的天邊。

狠得就像看著骨頭的狗,而偏偏那骨頭又不是自己的。

那青衣麵具人這時卻突然停下了,同樣的望著遠方,卻不知是什麼。

隻聽他那奇異的、甚是沙啞的聲音淡淡說道:“兩位公子,前方有一列軍馬,似是前不久投於我軍的如意縣令蕭清泉的人馬。”

那兩個錦衣公子正是長孫聰明和長孫聰行兄弟,而那青衣麵具人便是長孫擎悟的親衛牙軍總教習,“青衣斷魂”淩魂斷。

長孫聰明兄弟急步趕上前去,卻拉得那囚犯跌倒在地,一路拖行,不禁痛得呻吟出聲。

地上又留下了一道怵目的血痕。

長孫聰明一看,常笑的笑臉也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道:“確是蕭家的旗號,但看那軍馬行列淩亂、行色匆忙,難道遇上了什麼變故麼?噢,他們也派人過來了。”

一騎快馬奔至淩魂斷等人之前,一看淩魂斷的衣飾,嚇得滾下馬來,道:“這位可是淩教習?”

淩魂斷看也沒看他,負手向天,淡淡地道:“我是淩魂斷,這兩位是長孫聰行及長孫聰明公子,發生了什麼事,說吧。”

那騎卒向著三人又嗑了頭,喜道:“三位爺台在此正好。就於前日,乾州七郡中的麓陵郡叛軍已攻入了山陽郡,破了好幾座效忠於長孫都督大人的縣城,此刻都到了如意縣門口了。我家蕭大人雖不懼叛軍,但大人的千金卻是許配了給長孫五公子的未過門妻子,有什麼閃失的話恐怕都督臉上不好看,所以便遣了一千軍馬護送我家小姐往宜郡府城去,好讓五公足和我家小姐早日完婚之餘,也讓都督大人知道咱們這兒的情況。”

長孫聰行一聽“長孫五公子”,便已是臉色一沉,待那騎卒說完,冷冷道:“哦?便是那被稱為乾州第一美女的蕭瑩君麼?蕭清泉那小人的女兒,我倒要看看是什麼貨色,竟能配上我那天之驕子的五弟來了。”

說罷,一蹤而出,往那一行列軍馬中間的馬車飛躍而去。

長孫聰明大驚失色,叫道:“三哥!別胡來!”手中一使勁,拉著那囚犯便急追長孫聰行去了。

隻可憐那囚犯慘叫不斷,在飛速拖行中被地上沙石撞得頭破血流。

淩魂斷雙目中依然看不出半分感情來,也不見雙腿躍動,便已緊追長孫聰行兄弟而去。

長孫聰行冷著臉,像殺神一般出現於那千人隊列中間的馬車之前。

眾護軍大驚,紛喊:“敵人來了,快保護小姐!”

數名在轎子旁守護的護軍侍衛當即揮刀攻上,長孫聰行看也不看,槍柄一掃,便將那幾個侍衛都掃倒在地了,便要挑開馬車車廂上的簾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