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爬,又要去了許多時間,卻見此時蕭瑩君臉上已是多了一抹病態的紅,映得她格外的嬌豔。
郭破心中一蕩,隨又一驚,將手搭上了蕭瑩君那秀氣的額頭,臉色大變,失聲自道:“糟糕,發燒了。”
也不理得許多,他身上的衣衫早以破爛殆盡,便劃破了蕭瑩君裙子上的一角來為她的肩膀裹傷。
蕭瑩君模糊中輕輕地道:“不要……”
郭破卻隻是溫柔地、輕輕地,就像阿飛小時候哄他睡覺,又或是對著夢中的伊的輕語時一般地說著:“沒事的,乖乖睡好,睡醒就沒事了……”
“睡醒便沒事了……”
睡醒了便真的是沒事了嗎?
蕭瑩君記得小時候她的娘親也曾這麼說過,然而一覺醒來,他的父親蕭清泉卻跟她說:“娘親已到了很遠的地方去了。”
蕭瑩君那時雖小,但卻也知道,她的娘親已然故世了。
自那一天她痛哭過後,從此便沒有再哭。
她也從此成了乾州聞名的端莊淑女,乃至被長孫一族相中,成了“天之驕子”長孫聰複的未婚妻。
因為沒有人能聽她的哭呀。
“別……別走……娘,別扔下我一個……”蕭瑩君失聲地叫了出來,睜開了濕潤的眼睛。
小星星,亮晶晶,彷如情人的眼睛。
滿天都是星星,一閃一閃地,好美麗的星星。
也好像那囚犯的眼睛。
但地上卻隻有蕭瑩君一人。
雖然,她還分明地感到郭破殘餘的氣息,但卻沒有了他的身影。
身旁亮著一堆火,身邊還有一捆幹柴。
低頭一看,她的身上裹了一張獸類的皮,肩上的傷已經裹好,但那布料卻顯然是自己身上的。蕭瑩君心中不禁一驚,待看清了隻是裙角的一小塊布沒了,這才又一鬆。隻覺那有著奇異眼睛的惡徒其實也不那麼壞。
“沒事的,乖乖睡好,睡醒就沒事了……”
蕭瑩君依稀還記得,那惡徒彷佛是這麼跟她說的。不知怎的,她覺得他是不會拋下自己不理的。
而沒有了郭破在身邊,沒有了那一雙奇妙的、如星的眼睛看著,蕭瑩君卻竟是覺得有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在自己心頭縈繞。
或許,是因為孤獨罷。
蕭瑩君這樣想著。
但那囚犯在哪裏呢?
蕭瑩君想爬起身來,但不行,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吸幹淨。
躺在地上,蕭瑩君終於忍不住叫道:“喂……你在哪兒……”
沒有人應她,黑夜裏空蕩蕩的,隻有她和她的聲音。
蕭瑩君自嘲地一笑,自道:“你真傻,有這麼好的機會,那囚犯當然是自個兒逃走了。”
借著些微星光,茫然地轉著頭看看四周,隻覺那兒大概是一個山穀,一個沒有什麼特別的山穀,在這寂寞的夜裏,卻顯得格外的黑。
蕭瑩君忽然覺得有點怕。
她甚至抽泣了起來。
在這無人的山穀,她便是哭得梨花帶雨的,也不怕有人說她不成體統,沒有大家風範。
所以她就真的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
“原來你也是曉得哭的。”
一把憐惜、溫柔,又帶著些許調侃的聲音說道。
蕭瑩君心中一驚,卻又不禁一喜,隨即止住了哭聲,隻見郭破那星星一般的眼睛正看著她。
溫柔地,憐惜地看著。
蕭瑩君把臉側到一邊,用最淡然地聲音道:“你不趁著我有傷的時候走了,不怕我好了以好押你回去受審麼?”
郭破笑笑,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了,這裏有一個動不得的美女,有便宜不占以後就怕沒機會了。”
說完,也沒理蕭瑩君生氣下柳眉豎起的樣子,慢慢地、有點吃力地坐到了蕭瑩君的身邊。
蕭瑩君這才察覺到郭破動作上的奇怪,忍下怒氣細看之下,隻見郭破那已然赤裸的上身全都是流著血的血痕,襯著那怵目的“賤字”以及眾多的舊傷,顯得份外的可怖。
蕭瑩君一驚,道:“你……你麼了?”
郭破聳了聳肩,淡淡道:“沒什麼的,天這麼黑,我走著走著便摔傷了。倒是你,你可知道你已昏迷了三天了?”
蕭瑩君一訝,道:“我還以為這還是我受傷的那一天。”
郭破輕輕搖了搖頭,手上不知拿著什麼正和著些兒水搓弄在一起,道:“三天了,你還一直發著燒……哦,對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呢。新年快樂。”
蕭瑩君也不好意思惡言以向,淡淡一笑,也道:“謝謝你,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