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魁邊緣這一年沒下起雪來,但春雨卻來得連綿不絕,天氣怪異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紛紛稱奇。
在一條小河旁的山穀中,一間新建成的小木屋在迷蒙煙雨中詩意而悠然地獨立著。
屋子雖小,但在金風細雨中倒顯得有雕欄玉砌的精致。
如果被識貨的人見到了這屋子,一定很感訝異,因為那屋子的材料雖簡雖陋,卻是跟昔日的大慶國、如今的大新國宮廷暖閣的架式是幾乎一模一樣的。
在這荒山野嶺,誰做得出宮廷的暖閣呢?
一條人影自林中冒雨穿出,直往那小屋跑去。到了門口,卻沒有進屋。
那是郭破。
隻見他身上穿著一件怪異之極、由鳥羽織成的外衣,除此之外卻沒有其它的衣物,雨水淋濕下便露出了裏麵的肌肉,以及那血腥的“賤”字和滿身的傷痕。
郭破放下了手中的一個木筒在地上,拍了拍滿身的雨水,便斜倚在木牆上,閉目養神之餘,也好消化消化這些天來與狼群搏鬥的經驗。
郭破及蕭瑩君在這個山穀中已經待了幾近一月,卻發現原來他們已經被衝離了恒河的河道,在另一條不知名的小河旁的山穀中。山穀中沒有藥物,也不能期盼長孫家及陳九生的人沿著恒河河道能找到並救他們出去,所以郭破這些日子來幾乎每天都去光顧穀中的狼穴,去尋那“狼夢草”。
郭破不能殺了那些狼群的狼,因為那“狼夢草”本與尋常的草沒多大的分別,隻有狼才能將之區分開來。而一旦有狼死了,牠們便彷佛哀悼似的不再采那草。
是以十多天下來,郭破一進入狼穴的範圍之內,習慣了他的氣息的狼群便已有了感應,讓他奪得“狼夢草”愈加艱難。
而且他已學會了的《儒門武經》雖然力道非凡,但他一來不想殺了狼,二來一招一式直來直去的《儒門武經》三層勁力漸漸地為群狼熟悉,他是越打越感辛苦。
幸好,在秦博士和李成勳搏戰的過程中,他所“看”到的本就不是隻有《儒門武經》的武功,更有“宿夜神槍”的技法。隻是“宿夜神槍”本身隻是武功技法,還要配上宿山派的獨門內功才能發出真正的威力來,所以郭破一直都未能真正地悟到“宿夜神槍”的法門。
然而在和狼群搏鬥的過程中,他卻漸漸習得了與“宿夜神槍”相配合的“匿”的功訣。
大自然的獵食者豈非最是精通藏匿之道的?
更何況郭破是要在躲避這些獵食者的前提下,獲得牠們守護其中的“狼夢草”?
郭破於是學會了如何將功力隱匿、將氣息隱匿,而驟然暴發的法門。
雖然,在悟出那法門之前,他已險死了十三次了,更留下了身上無數的傷痕。
然而至此為止,他也終於得到了“宿夜神槍”的入門之徑。
郭破體內本已變了質的《儒門武經》的內功,從此再兼容了多一層的特性,使郭破的武功成了天下武林中的一個怪胎,如果被儒門的人知道了,不頒下“舍生取義”追殺令宰了他才怪。
但郭破除了高興之外,卻沒有絲毫的怪異,在他的心中這似乎本就是天經地義似的。
而最讓他高興的,則是蕭瑩君這些天來的身子大是好了。
然而這也讓他感到惆悵,蕭瑩君如果好了,兩人豈非就是要分別了麼?
如果她好不了……
這念頭甫起,郭破便一巴掌往自己臉上刮去,留下了鮮紅奪目的五隻手指印,暗罵:胡思亂想,亂七八糟,人家在你心上劃上一個賤字,難道你便就真是這樣的人了麼?
想起那一個字,心中不禁又一陣刺痛,忽又想到:自己離夢中的伊是否越來越遠了呢?伊是那麼的高貴,你又算是什麼呢?
然而他的一巴掌也驚醒了屋裏的人,隻聽得傳來一把美妙地聲音道:“你回來了?”
語聲很淡,卻也很像尋常百姓家中等候丈夫回家的婦人,在丈夫一天的辛勞而平凡的工作過後回家時的問話。
郭破心中一暖,卻也是淡著語聲應道:“噯。”
也像一個回家的丈夫。
屋中的蕭瑩君又道:“外麵還冷,你身上想必也濕透了,不如先進屋裏來吧。”
郭破道:“不用了,我正好涼快著。”
“咿呀”一聲,那木門打了開來,一個美得叫世間萬物皆失顏色的女子輕步走了出來,郭破雖然一月來日見夜見,但這一見之下還是禁不住一陣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