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瑩君一見郭破之下,便是一愣,道:“你臉上怎麼了?”指的是那個掌印。
郭破煞有介事地道:“蚊子,有蚊子。”
蕭瑩君雖然還是想淡著臉,卻還是失笑道:“胡說,這天氣哪來的蚊子會叮你的臉了?”
郭破還想胡扯,卻見蕭瑩君那依舊蒼白的臉在雨中顯得憔悴,讓他的心彷佛一失足間落進了萬丈懸崖般的一疼,忍不住溫柔地道:“你身子還沒全好,這兒還冷得緊,便先進屋子去罷。”
蕭瑩君道:“好……”頓了一頓,一咬銀牙,續道:“你也知道這兒冷,便一起進去罷。”
郭破方待搖頭,但見蕭瑩君一副他不進便不走的樣子,歎一口氣,便躍起身來走了進屋去。
兩人默契著都沒有把門帶上,隻是那屋子依舊是比屋外暖了許多,隻聽蕭瑩君淡淡一笑,道:“你做的屋子倒是很精致,保暖之餘也不會燜了,倒比許多我見過的大師傅還做的好,以後你倒是可以當一個很好的工匠。”
郭破苦笑道:“我原也不知我是會做屋子的,卻原來自己還真是長於這些辛苦事,真是命苦。”
蕭瑩君也道:“我原也不知我是會做菜的,一做下來才知道自己做的實在算不得上是菜。”
說完,兩人都是想起蕭瑩君做的“菜”,都是不禁筦然。
郭破為了那“菜”還拉了兩天肚子,去狼穴時不免力乏,更差點喪了性命。從此之後,兩人的吃食便也都是由郭破來料理。
蕭瑩君也想到了那一天的險,望向郭破身上的疤痕時,眼中不覺便顯出了溫柔和暖意來。
她甚至還能認得出,在眾多的傷痕中哪一條是那天所留下的。
郭破笑了一陣,當下便是想續著說:“誰以後娶了你那就當真是痛苦已極了。”卻沒有說下去,眉目間不禁一黯。
長孫家五公子的夫人,豈是需要親自下廚的呢?
蕭瑩君見到郭破的神色,也是心頭一疼,便也不說話了。
“晰嚦嚦、晰嚦嚦……”
屋外的雨聲嘈雜,越發地顯出屋內的靜寂。
不,屋中還有“滴嗒”、“滴嗒”的聲音,蕭瑩君一看,卻是郭破身上濕透了的鳥羽衣在滴著水。
蕭瑩君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你的衣裳還濕著,就先脫了下來吧。隻可惜山中沒有布料,否則的話倒是能夠給你做上件好一點兒的。”
郭破微一搖頭,潛運功力,身上漸漸蒸出一股水氣來。
他心中最不願的,其實是讓蕭瑩君看見胸口處的那一個字。
蕭瑩君卻是無比驚訝,道:“你一月前的內功才不過剛得入門之法,如今卻是到了這般境界了,我入靜雲庵習武十年,卻還沒有你的真氣來得精純。”
郭破一收功,淡淡道:“我的武功進展再快,也終是及不上長孫家的五公子的。”
蕭瑩君不覺一愣,心中也不禁暗暗將郭破與她那未婚夫相比較。
在她心中,雖然已將曾離遠見過幾麵、打過招呼的長孫聰複的形象幻想過了無數次來,然而此刻在腦海中卻反而不夠郭破的麵容來得真切、深刻。
蕭瑩君努力地想忘了郭破的臉容。
但即便她能忘了郭破的臉容,卻又怎忘得到他那憂鬱深邃的眼睛?
就算那雙深情的眼睛也忘了,但郭破一月來處處對她溫柔照顧,為她犯險闖狼穴,為她療傷建屋、自己卻忍凍守在門口……這許多的也忘得了嗎?
人的痛苦,原是根植於記憶的不可磨滅。
想了許多,蕭瑩君心中陡然一懍: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己都快成他人的妻子了,又怎能將還將郭破與她的未婚夫相提並論?
心中混亂之下,蕭瑩君說了這麼一句來回答郭破:“他是乾州的‘天之驕子’,武功自然要比你一個當囚犯的要好的。”
說完,忽覺不妥。向郭破望去,隻見他雖然神色漠然,但臉上的血色已是褪盡,彷如白紙。
蕭瑩君一驚,忙道:“我的意思本是……”
郭破隻是冷冷地一截,道:“我懂。蕭小姐本不用向我這樣的人解釋什麼的。”
蕭瑩君本來隻是想安慰郭破,道出因身份的差距長孫聰複武功比郭破要高並不奇怪,以後郭破武功進展之下,也不是就一定超不過長孫聰複的。
但這句話一出,她就知道,她傷了人。
傷了郭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