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傻著臉道:“好……這個……好極了!”
親衛牙軍是一軍主帥的親兵,也是全軍精銳所在,當中無論士兵軍官,地位都比尋常軍團中的同級官兵要來得高,就像淩魂斷,他是長孫擎悟的親兵總教習,卻也掌握了監察全軍的大權。阿飛一下子由新兵進入牙軍,對他而言實是天大的驚喜。
然而,在戰時這也是一個很容易死去的位置。
王遇忽然也省起了這一點,有些內疚地望向阿飛那未脫稚氣的臉,道:“如今本督給你一日時間,返回城內整頓所屬,也好讓你與家人共聚天倫。”
阿飛興高彩烈地道:“是……”臉色又一黯,道:“隻可惜我已沒有親人了,連我的師傅也失蹤了個多月了。”說罷,行了一軍禮,轉身而去。
王遇及王虎心下一黯,看著阿飛走下城牆的身影,心中都是充滿了不忍。隻是,如果他們不打嬴這一仗,欲雪八州受苦、與家人骨肉分散的少年更將是多不勝數。
在城頭上,一老一少,一站一坐的兩父子,都感到了他們肩上責任的重大。
正因為責任的重大,所以即便擔子難扛,他們也要扛下了。
大慶國亡了,太平帝死了,方蘭香失蹤了,楚天歌及雷震天稱霸一方,互相死鬥著,這擔子他們不扛,誰扛?
因為他們都是真正的大將啊!
阿飛走下牆頭,把他所領的一伍新兵都召集了來,都是些十多二十歲的少年,告訴了他們轉任牙軍的消息。
各人同樣的振奮,一時也漲紅了興奮的臉,崇拜地望著阿飛。
郭破雖然五年來難動體內真氣,然而卻是憑記憶授了阿飛許多的武功。這些少年在阿飛的武功之前,本就佩服已極,如今更是對阿飛佩服得五體頭地。
然而阿飛看著他們,心中忽然也有了相似於王遇剛才的心情,有了一絲愧疚。
在戰爭中死人是必然的事,但由自己直接或間接地帶他們到地獄又是另外一回事。阿飛年輕想飛的心,第一次的接觸到責任,也第一次的成熟了起來。
真正的戰爭是會催人於死,也會催人於老的。
所以阿飛也如王遇那樣,給了四名少年部下一天的假期,以回家與親人相聚。
然而阿飛自己呢?
阿飛歎了口氣,自道:“酒鬼師傅呀,你死不掉的就快回來罷。噢,不,還是別回來的好。唉……”
說完,舉步向黃老板的醉仙樓走去。要論親友,如今他也確隻剩黃老板一人了。
而且,此時此刻,他也有了喝酒的衝動。
醉仙樓前,人頭湧湧,水泄不通。
阿飛大奇,向一個中年婦人問道:“大嬸,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黃老板終於因為肥胖而死掉了麼?”
那婦人也不看阿飛一眼,隻是一邊往裏擠,一邊應道:“你不知道麼?大酒鬼郭破回來了,他前年欠我的包子錢還沒還呢,咱們都是來追債的,免得不知什麼時候他又跑了!你也是……咦,你不是阿飛麼?”
阿飛頭一低,沙啞著聲音道:“唔……阿飛,那個很英俊的男人麼?他往那邊逃了。”手指胡亂一指。
眾人中便分了一部份去追,阿飛便趁此空檔施展開已被郭破冠了名兒的“來如chun夢去無蹤”,避開人群,進了醉仙樓。
“可是我那不成器的師傅回來了麼?”
天下不成器的徒弟多著,但不成器的師傅可就隻此一家。
一把冷冷的聲音應道:“不是那該死的酒鬼,又有誰能吸引那麼多人來我的樓子來追債的?”
郭破的聲音這時響起,笑道:“胖子別這樣嘛,你不是常說要‘客如雲來’的麼?現在可不是雲霧俱至了麼?”
那把冷冷的聲音又道:“隻可惜不是來給錢的,而是來要錢的愁雲慘霧。”
阿飛一上樓,就看見翹著二郎腿的郭破以及大眼瞪小眼的黃老板,他便也笑道:“啊哈,我就知道好人不長命,我的酒鬼師傅卻是不那麼容易便死了的。”
郭破本待一笑曰“然”,但一見阿飛一身的戎裝,卻已是臉色大變,陰沉著臉向著黃老板罵道:“好啊,我為你送貨差點兒連小命也丟了,你卻送了我的徒弟去當兵送死,你可真是無良到家了,說!你收了多少錢了?”
《儒門武經》功力暴起,那氣勢壓得黃老板及阿飛都是呼吸一窒。
而且黃老板及阿飛都是一愣,他們可沒料到郭破的反應會那麼的大。
黃老板一向像全城人都欠他錢的臭臉也軟了下來,道:“你叫我怎的,當日我勸他別應那征召令,等你回來後一起想法子逃難去。誰知他卻在我的臉上畫烏龜,又要挾著要打爛我樓裏的東西。要知道,那些可都是錢吶!我又打他不過……我已經沒有逃跑,在這陪阿飛等你回來了,我老黃這輩子做的最虧本的生意可就是這麼一遭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