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2 / 3)

眼淚在鳳的眼睛裏打轉,鳳倔強地不讓它流出來,因為委屈和憤怒,鳳的臉變得潮紅,呼吸也急促起來。

田玉嬌急得直搓手:“哎呀,鳳妹子,你可不能再生氣了,你這樣怎能給他道歉啊,這不是要越鬧越僵嗎?哎呀,這可怎麼辦呢?”

“昨天晚上出什麼事了?”秀急切地問。

鳳一句話也說不出,田玉嬌就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當然又把王書記臭罵了一頓,也埋怨鳳不該動手打他,更不該下手那麼重。

“田姐,你先去給他們安排酒菜吧,一會兒,我去伺候他們。”秀安慰田玉嬌。

“可是,人家點名……”

“好了,田姐,你就放心吧,我保證完成任務。”秀一邊調皮地安慰老板娘,一邊把她推到門外。

房間裏隻剩下鳳和秀兩個人。在鳳眼睛裏轉悠了半天的淚珠再也堅持不住,撲簌簌掉落下來。

秀摟住鳳的肩膀,歎了一口氣說:“鳳,看來,我是不應該給你寫信,讓你到這種地方來幹這種活,象你昨天晚上遇到的那種情況,在這個鎮子的飯店裏實在算不了什麼……以後,你會明白的……好了,不要哭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要下去了。”

鳳一把拉住秀的手:“秀,你不要下去,他們點名要我,你下去他們是不會答應的,還是我去吧。”

秀把她拉到鏡子前,指著鏡子裏的她說:“你下去也行,可是,你得照著鏡子笑出來,而且,要笑得自然,你能做到嗎?你現在這個樣子,是要去給人家道歉還是要去跟人家拚命?你放心吧,我絕對能把這事擺平。”

說完,秀掙脫鳳的手,反鎖了房間的門,下樓去了。

鳳的心也被秀帶走了,她仿佛看到了那張印著五個紅指印的醜臉,那雙放射著綠色光芒的色迷迷的眼睛和那隻粗糙得象棗樹皮但象鋼鉗一樣有力的大手,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仿佛有點陌生。離開家隻有兩天的時間,就好象已經變了一個人,眼睛紅腫著,再沒有了帶點野性的頑皮,眼睛裏藏著的隻有憂鬱和恐懼,微微上翹的小嘴,表現出來的不再是倔強,而成了無奈。

這就是自己離開那個山峪要尋找的屬於自己的新生活嗎?這就是自己隔著山巒希望能夠看到的未來嗎?

“象你昨天晚上遇到的那種情況,在這個鎮子的飯店裏實在算不了什麼。”秀的話再一次在耳邊響起,這句話讓她不寒而栗。秀的意思是說,象昨天晚上那樣的情況並不是偶然的,而是司空見慣、十分平常的事,甚至還會出現更加嚴重的情況。厚顏無恥、卑鄙下流的食客不止王書記一人,而是大有人在。那麼,今後,自己每天都要麵對這些肮髒的場麵,去服侍這些披著人皮的惡狼,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運?

鳳痛苦地把頭伏在桌子上,她又想起了那個深山峪,想起了小村裏那個農家小院。在那個農家小院裏,沒有逼迫、沒有屈辱,隻有疼愛、隻有溫暖,那是自己的家啊!

難道還要回到那個充滿了疼愛和溫暖的農家小院去嗎?不!鳳十分肯定地回答自己。那裏雖然沒有欺負、沒有屈辱,但也沒有前途、沒有希望!自己辛辛苦苦讀完了初中,為的不就是要離開那個小院、離開那個山峪,要闖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嗎?現在終於離開了那裏,雖然現在的處境很不好,但總算有了個開頭,哪一個成就事業的人不都經曆了痛苦的磨難呀。

可是,眼下該怎麼辦?

“適者生存”,秀的話又一次響起。難道自己也要跟秀一樣,打扮得妖裏妖氣,跟客人們打情罵俏,逼迫自己去適應目前的這個現實嗎?一想到這兒,鳳的臉象被人打了耳光一樣,火辣辣的疼。她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感到羞恥,恨不得在地板上找條縫鑽進去。

鳳就這樣伏在桌子上,胡思亂想著,腦子好象很清醒,又好象很混亂,好象是在認真地思考,又好象是在做夢。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把鳳拉回到現實中來。

門開了,田玉嬌架著爛醉如泥的秀進了屋。秀渾身象沒有一塊骨頭,軟得象煮熟了的麵條,虧得田玉嬌身強力壯,她幾乎是把秀抱上了樓。

田玉嬌把秀放在床上,對已經傻了似的鳳吩咐道:“趕快拿條熱毛巾給她擦擦,再給她多喝些水。”然後,下樓去了。

鳳把門關好,然後燙了一條熱毛巾為秀擦臉和身子。當她把秀的上衣脫掉的時候,她驚呆了。秀那白嫩的肌膚上有好幾處發青的地方,乳罩的背帶也被扯斷了。

淚水,洶湧而出,在鳳的臉上恣意橫流。她可以想象,秀為了自己,受到了多麼大的委屈和恥辱。

把秀安頓好,鳳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了。他想起了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欺男霸女的惡霸,當時自己是何等的義憤填膺,可那畢竟是在電視上,是在萬惡的舊社會。而現在,就是活生生的現實,是在**領導的新中國,是黨的幹部做出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她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做一個電視裏的女俠,手拿寶劍去除暴安良,把這些沒有人性的東西統統殺掉。

4、漫長而痛苦的黑夜終於過去,太陽又準時地躍開層層山巒的阻擋,把燦爛的光輝傾瀉在大地上,整個小鎮沐浴在陽光之中,人們又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秀起來得很晚。她沒有化妝,這讓鳳又看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小姑娘。雖然成熟了許多甚至複雜了許多,但單純和善良的本性並沒有被徹底地磨滅。

上午是飯店裏最清閑的時間。胡強到集市上去購買雞、鴨、魚、肉及各類蔬菜,為晚上招待客人做好準備。這個小鎮的幾家飯店的生意大部分都在晚上。因為,據說縣裏下了文件,要狠刹吃喝風,縣裏來人都在鎮政府的食堂裏就餐,當然就沒有人敢在中午的時間到飯店裏喝酒吃飯了。

吃過早飯,鳳和秀向老板娘打了個招呼,就手拉著手出去玩了,就象又回到了學生時代。老板娘十分痛快地答應了,因為上午實在也沒有什麼事可幹,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鎮政府坐落在南北大街的西側,是這個鎮子的象征性建築。一座三層的辦公大樓是鎮政府的主要建築,黨委、政府的領導和各部門的頭頭腦腦們都在這個高大的建築物裏辦公。在人們的心目中,這裏是權力和威嚴的象征。

與政府相對的路東側是一個大水庫。這個鎮雖然是純山區,但是山泉眾多,隻是由於政府資金不足,建不起灌溉工程,才使絕大部分土地長期承受幹旱的折磨。雖然土地幹旱,但這裏決不缺水。每到雨季,山泉奔湧,衝壞了不少堤壩和農舍。因此,春秋抗旱、夏季防洪,是這個鎮重要的工作任務。

這個水庫據說是全縣最大的水庫,南北狹長,水庫兩側的大壩上栽植了許多垂柳,成為全縣聞名的風景區之一。鳳在上學的時候,最喜歡到這裏來背書,坐在柳蔭下,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記憶力好象增強了許多。

鳳和秀手拉著手,漫步在大壩上,垂柳的葉子早已掉光,隻剩下柔軟的枝條在微風中搖曳,就象少女的秀發,隨風飄舞。

“秀,昨天晚上,太謝謝你了……”鳳終於打破了沉寂,但她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點梗咽。

“鳳,別那麼說,”秀甩了一下頭發,又調皮地看著鳳的臉說,“要說起來,昨天晚上我還要好好謝謝你呢。”

“什麼?”鳳感到莫名其妙。

“鳳,前天,我不是回家了一趟嗎,你知道我為什麼回家?”秀也不看鳳的反應,仍在象自言自語地往下說,“我爹病了,一個鄰居強占了我家的地皮,堵住了我家的出路,我爹跟他講理,可他仗著人多勢眾,打了我爹,我爹才又氣又惱病倒了。可惜,我是個女孩子,不能替爹出這口惡氣。可是,昨天晚上,你給了我這個機會,劉所長聽了我家的事後,當即就說,不出三天,一定把那家的牆拆掉,讓他們把強占的地皮還給我們家!鳳,你看,你給我的這個機會對我們家多重要呀,我還不應該謝謝你嗎?”

鳳吃驚地看著秀的臉,雖然,秀用的是調皮的語調,可是,她的眼睛裏明明有眼淚在轉。鳳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張白淨的帶著幾分書生氣的臉,難道他也那麼卑鄙無恥,以替秀家爭回地皮而對秀……

秀看到鳳的臉上出現了憤怒的表情,急急地問:“你又怎麼了?”

鳳看著秀的眼睛問:“你身上是那個劉所長……”

“不是,不是,”秀解釋說,“不是他,可也不能說不是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所長根本就沒動我,隻是他要我把王書記陪高興……”秀歎了一口氣,又恨恨地罵道,“都是那個老混蛋、老王八蛋!”

“他們點名要我下去,你下去了他們怎麼能同意呢?”這是鳳一直非常關心的問題。

“我騙他們說,鳳今天來例假了,量那個大噢,都快提不上褲子了,隻好由我來伺候了!”說著,哈哈地壞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