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層早就知道,這莊淨寺是朝廷放在北淵城外的一個小據點。收集情報之外,也監視著北淵城內外的動靜。
當年北征凱旋後,邊軍和朝廷的矛盾實際上已經非常大。
毅侯韓闖手下有二十萬能征慣戰的鐵軍,朝廷裏無論是誰,一想到都會覺得心驚膽戰。
當年北征的三十萬軍隊,開始的時候韓闖的軍隊是十萬,朝廷的軍隊是二十萬。
打完仗之後,韓闖的軍隊到了二十萬。
朝廷的軍地隻剩下十萬。
北征的凱旋,與其說是朝廷的勝利,不如說是北淵宣撫使毅侯韓闖的勝利。
直到毅侯韓闖同意了裁撤了十萬邊軍,矛盾才算初步緩和。
然而這裁撤邊軍的工作還沒做完,昭烈皇帝趙符晟就忽然暴病而亡。
繼位的太子趙輿焱對毅侯更加忌憚。
那段時間整個北淵都彌漫著一種緊張兮兮的氛圍,民間的輿論也都噤若寒蟬。但是還是有很多不知深淺的人,說什麼關內的皇帝管不著關外的皇帝。關內的膽小鬼還都得靠關外的英雄漢保護著一類的風言風語。
這種民間的情緒和輿論,一直到了聖元五年,毅侯韓闖病卒後才逐漸銷聲匿跡。
朝廷為了安撫邊民,繼續讓韓闖的兒子韓定承襲毅侯爵位官職,繼續主政北淵,並且仍舊是除了【寧川大營】外,管控著北淵的所有軍隊。
而韓闖死後的這五年,朝廷跟北淵之間的明爭暗鬥,很多有消息源的人也都略有知曉。
但是直到去年年初,【邊民通商詔令】的頒布,這些利益上的爭鬥才徹底明朗化。
為了這個詔令的頒布,朝廷在北淵也做了很多輿論宣傳上的準備工作。
北莽十八部的朝貢隊伍這幾年來來回回的在北淵城裏走了好幾遭,為的就是讓北淵的人看看現在北莽十八部對朝廷的歸附是真心誠意的,然後能放心大膽的去跟北莽自由行商。
但是,這一詔令頒布幾個月後,仍然沒有一個民間的商人敢於跨過北淵鎮撫司的行市,去個跟北莽部族直接通商貿易。
直到沈昊這個憨人的出現。
北淵邊民跟北莽十八部族打了五十多年,雙方的血海深仇不是短時間能夠抹掉的。
況且邊民向來對韓氏依附,將韓家視作守護神和英雄,邊民對韓家既崇敬又畏懼。所以即使自由行商能夠帶來極大的利益,但也不願意因此去損壞北淵鎮撫司的利益。
大部分北淵的商人都擔心,跨過北淵行市去跟北莽部族直接貿易,很可能會招致韓家的報複,而且他們對北莽部族也根本不夠信任。
隻有沈昊這個剛來北淵兩年的大同商人,無知無畏,一心求財。
結果就招致了這麼個結果。
沈昊的遭遇,在大多數北淵人看來,是他咎由自取。畢竟北莽的一群蠻子,本身就是燒殺搶掠成性的畜生。過了裂丘河和大莽河,進了北莽,那就是刀口舔血,生死由天。
大周禮樂和大周律令不過莾河,是北淵邊民向來約定俗成的規矩。
所以沈昊商隊被劫殺的事情,北淵城裏的監察司、警備司、巡捕房都不怎麼理睬。
然而這件事情,無疑是給了朝廷一個狠狠的耳光。
處心積慮的促成的第一次民間與北莽的自由通商貿易,居然給人劫掠了個精光,而且商隊二十多人被殘忍殺害。
這件事情怎麼處理,在北淵人看來似乎無所謂,畢竟北莽的蠻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們早就習慣了。
但對關內的朝廷來說,確實必須得有個交代的事情。
北莽十八部也必須給朝廷一個交代。
而至於沈昊,朝廷那邊,也肯定是想保全下來,這像是朝廷的一點臉麵。
這些事情,慕容家清楚,武大紅清楚,姚鼎也清楚。
他們對沈昊的遭遇,多少還是有一些同情的。
其實不為別的,隻為沈昊家中的親朋在北莽被屠殺十幾人這件事,就足以讓一些人對沈昊報以同情。
姚鼎是個修丹陽道法的人,更是個曾經跟著毅侯韓闖征戰了十幾年的親兵。
毅侯韓闖曾說過,邊軍的職責就是保護好每一個在北淵的大周子民。
沈昊也是北淵的大周子民!
何以他就要因為北淵跟朝廷的利益衝突,而被作為犧牲品呢!
武大紅之所以想要將沈家父女托付給姚鼎,說到底,是因為他在姚鼎的眼睛裏,看到了他作為一個曾經跟隨毅侯韓闖征戰的老兵,應該有的那種責任和使命感。
他們不為朝廷,也不為韓家。
隻為了毅侯韓闖說過的那句話。
無論如何,沈家父女應該有個妥善的安置。否則,他們會覺得,北淵在這件事情上,掉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