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卷真珠上玉鉤, 依前春恨鎖重樓。 風裏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傳雲外信, 丁香空結雨中愁。 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
——後唐李璟《浣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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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進了城。
離了城門剛剛不足十丈遠,轎廂裏沈昊就忍不住開口了。
“武總管,你看不起我,作賤我,怎麼樣都行。我就是搞不懂,你為什麼非得跟別人說我女兒的事,說姚家的事!”
沈昊帶著不解和怨怒。
“用不了幾天,我賣女兒還債的事全宣揚出去了!說什麼三千兩買一個姑娘!到時候好事的人在添油加醋的煽風點火,你讓姚長老他們怎麼去處置這些風言風語!武總管……你……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季子煜在馬車外聽著,沈昊其實說出了自己心裏同樣的問題。
他本以為武大紅會把這件事低調的處理。
沒想到剛到城門就捅出去了。
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嗎?
畢竟沈昊欠債的事情,很多人都在盯著慕容家會怎麼處理。
現在債還清了,注意力自然就會轉到篁嶺崮的姚家。
這倒是個給自己分攤輿論的好辦法。
隻是,這麼做豈不是姚長老他們身上點火嗎?
季子煜跟著武大紅這三個月,並沒有覺得武大紅是個奸邪的人。將沈昊的女兒沈螢娘托付給姚家,在季子煜看來也算是有一定善意的舉動。
但是,把這件事大肆宣揚,卻著實是有點下作了!
季子煜在等著武大紅怎麼回應,不覺間手中的韁繩也鬆弛了下來。
武大紅冷冷的看著沈昊,沒有回應沈昊的質問,他隻是感覺到了馬走的慢了。
“子煜!你快點行吧!家裏主子還等著我回去報信呢!”
季子煜急忙回應一聲,“好的,大紅哥!”
他聽得出武大紅的責備。
自己這份工作很是難得,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勤勤懇懇的讀了十年書,種了十年地,都隻是勉強糊口——跟上輩子一樣。
能進慕容家辦事,著實不容易。
他不想丟了這份工作。
季子煜拿起馬鞭,勒緊韁繩,那匹跑了一天的老馬喘著粗氣,加快了腳步。
細雨微風凋碧葉。
北淵城裏今夜分外清靜。
這雨讓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出門,隻願意待在家裏熱乎的炕頭上。
馬車沿著北淵城南北中軸天雍大街向城內走了一裏路,然後轉向了東。
慕容家的宅院,就在東市之南。
路上行人寥落,隻有幾處酒家還沒有打烊,偶有吃酒的閑散客人三三兩兩,稀稀疏疏。
慕容家的宅院是三樘三進的大院。
前院是賬房,正廳,還有一個供在前院打理家務的仆人的休息的廂房。
再往裏一進是兩側的主人房間,和兩間偏房。
後院是個花園,一間主人的書房,兩間的客房。
還有一間,就是廚房。
廚房旁邊,是馬廄。裏麵一般有五匹健壯的好馬。
馬廄的一側就是後院的後門。
季子煜趕著馬車來到後院。
下車,敲門。
一個後院的雜役開門招呼。
武大紅從車裏下來,手裏拿著沈昊的包袱。
他讓季子煜把馬車在門外鎖好,把馬牽到院子裏。
“子煜,你去後廚看看還有飯沒有,有的話,你兩個吃點。沒的話,這包袱裏還有不少煎餅,湊合吃點吧。然後帶著沈昊去你房間休息吧。我去找主子搭話。我明天一早再找你。”
季子煜應諾。
自從得了慕容家的這份差事後,季子煜就被安排到了後院的一間給下人住的小屋裏暫住。
武大紅把包袱遞給季子煜,然後就穿過後院的前廳找慕容家的女人慕容眉莊報告消息去了。
……
從申時用過晚膳後,慕容家的女主人慕容眉莊就一直在內院書房中等著武大紅回來報信。
已經過了快兩個時辰。
手中那本兩指厚的《六朝舊事繁錄》都快翻到頭了。
慕容家是北淵境內四個勢力最大的家族之一,如今卻隻留下她一個女人獨守著慕容家在北淵城裏的大院。
身邊除了兩個貼身的丫鬟綠袍和紅袖外,再就是賬房總管跟了慕容家三十多年的老管家陸兆豐。
再就是隆運錢莊的掌櫃代行舟,也是曾經跟著慕容眉莊的父親慕容遷做過事的。
除此之外,那些家丁雜役都是臨時聘用,常有行走,也無法當做貼心人來用。
當然,還有一個如今最能幹活的武大紅。
武大紅是老管家陸兆豐舉薦來的,辦事很利索,還有一身鐵骨震離境界的佛門功夫在身,這些年確實幫慕容家幹了不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