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魂盡入劍,劍體轉黑,墜入浩水。太師力竭,亦於崖頂墜下。安魂引、裂魂陣皆破,饕餮五魄歸體,然失命魂,終陷無盡沉眠。
是役,七千眾戰於神驚峽,存者二十。東皇太初強張目以擊凶靈,雙目瞽;離十裏而發天劍,筋骨碎;身未退而受魂嘯,魂魄殘。太師聞天修為散盡,青絲成雪,玉麵化槁。
……
返都舟上,太初與聞天分臥二床……
“哈哈哈哈咳……咳……太古凶獸……也不過如此……聞天老頭……哪有你說……那麼可怕!”
“嗬嗬……呼……非是饕餮……不凶橫……呼……實是舉國軍民不惜死……與陛下天縱英武之功……呼……呼……隻可惜……毀了陛下的肉身與靈魂……”
“哈哈哈咳……老頭……你就謙退這點讓我……不爽……你怎麼不說你自己?咳……咳……沒有你的神機妙算和通天道法……再多一百個寡人也……封印不了……咳……咳……”
“陛下……太師……請先休息吧……來日……方長。”
仙音氏勸到最後已近哭腔。由於精修音律,魂魄寧定,樂人族這些弱不禁風的樂師反而成了七千人中幸存最多的族群,尤其是仙音等幾個修為精深者,幾乎毫發無損。
“哈哈……咳咳……何必作小女兒姿態……額……雖然你的確是小女孩……哈哈……寡人三歲習武……七歲斬妖虎……咳……十一滅敵酋……縱橫浩水……十七建“國”,開萬世之先河,此人族所以必興也!……人……再非……咳咳……天地之芻狗,妖獸之飼食……二十有二,立“軍”,此以弱勝強,斬妖獸,抗天威,之無上神器也……若寡人得三十,不!二十年!……咳咳……定斬饕餮凶獸以祭天地,絕無今日……之慘局……咳咳……噗……”
“陛下!”
太初吐血數升,眾皆上前相勸,惟一曦陽近衛軒轅氏呆立於側,口中喃喃:“人族必興……非飼食……以弱勝強……斬凶獸……”
“咳……今三十咳……咳……封凶獸以救蒼生……咳咳……寡人……咳……無……憾……”
東皇崩。
眾皆慟哭,軒轅氏驚覺,亦悲從中來,不能自已。
“嗬嗬嗬,不必悲痛,生非起點,死亦非終點。陛下心有大道,必不棄於天地,雖其魂魄受創過重,經千年休養,亦可重入輪回……隻是……諸位已不知身在何方。”
聞天居然坐了起來,亦不再喘氣不止,形貌雖仍枯槁,精神卻仿佛更勝從前,身上似有毫光放出。眾人為聞天吸引,稍減悲慟,靜靜聆聽。
“可歎老夫修道三百載,自忖一身通天徹地之能,已證大道。今得陛下一席話,方知往日不過營營役役於朝得夕失,所學不過芝麻芥子之末流術法……一朝既聞道,此去亦無憾矣。”
聞天看向軒轅氏:“小兄弟,老夫觀你亦似有所得;你年紀輕輕,便入曦陽近衛,又可禦饕餮魂嘯,足見資質心性俱皆。”
又看向仙音氏:“仙音姑娘,你魂魄之純淨已不必多言,難得的是根骨極皆,極宜習老夫之術法……”
聞天稍頓,神態肅然。
“老夫實有一心願,望盡收天下各部之農、工、商、醫、音、數、法、武、兵百術,撰《通天全術》。雖當初不過為自身功業而發願,然今日思之,亦澤被後世之盛事。你二人若願助我成此事,日後可至奇門山通天洞府通閱碑文,老夫已將畢生所學及搜集整理之資料刻於該處……至於其後若何,惟你二人相商。“
軒轅氏與仙音氏對望一眼,一齊跪下:“徒兒拜見師傅!”
其實聞天就是這個意思,隻是身為德隆望尊的一代宗師,畢竟要含蓄一點。
“嗬嗬,好好好。此事不急,你等可先返浩陽助太子,此禍大傷本國元氣,需及早收拾;四方新附之部落亦將有變,然你等不必驚慌,陛下與老夫早有遺策,隻需按圖索驥即可……”
“好了,老夫時辰已到,蒼生之未來就靠各位了……唉,老夫一生無子無徒,臨別收了兩個好徒弟,竟又有些舍不得了……也罷……或許……有緣再會。”
話畢,太師深深看了一眼太初遺體,閉目坐化。
是劫,曆四十日,百萬軍民為凶獸腹中餐,死傷者三倍之,拱日軍十去其九;三分一國土化為赤地,天下形勝神驚峽淪為絕世凶地,饕餮身軀堵塞河道致浩水泛濫改道,百萬民眾被迫北遷;“萬世先主”東皇太初、“通天道尊”太師聞天雙雙歿。
此即“桃凶災劫”。後人懼饕餮之凶名,竟至不敢直呼其名,乃以“桃凶”代“饕tāo凶”,此後“桃”竟成不祥之物。
……
神夏大地人類的曆史從一開始就是曲折的,太初雖然英武蓋世,但其勢力畢竟擴張過快,麾下自然魚龍混雜,禍端不少。
浩水中遊是太初龍興之地,又是國之京畿,各部歸附日久,生活富足又經教化,無不對曦國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桃凶災劫”中雖然饕餮沒有來得及大肆摧殘,但其後神驚峽堵塞,浩水泛濫而後改道,可以說完全摧毀了這片根本之地。雖然聞太師定策之時已下令百姓北遷,多數人躲過了水害,但遷徙開墾艱難,浩水之民已無力承擔衛國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