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韓二蛋迷迷糊糊醒來,頭重腳輕,昏昏沉沉,有一種蒙汗藥喝多了的感覺。
往窗外一看,天空陰沉,似要下雨,他也便沒有多想。
一般這種天氣,人都睡得比較昏沉。
見某人睡得鼾聲如雷,韓二蛋提醒道:
“張武哥,該起床了,你們雜役從今往後也得按時點卯。”
“點卯?”
張武睜開疲憊的眼睛,麵露不解。
韓二蛋說道:
“昨日你們趙班頭受我們那位吳捕頭影響,下值前發了話,也要整頓你們皂班。”
“……閑著沒事做,盡抽風。”
張武故意抱怨一句,隻得下炕洗了把臉,與韓二蛋一起去當值。
這些年大梁王朝雖然衰落了,但兵禍沒有殃及到京城,繁華景象還在,大早上街邊很熱鬧,販夫走卒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買了幾個熱餅,張武看著韓二蛋先吃了幾口,他才下嘴。
前幾日在劍門鏢局閑逛,聽那些鏢師說,曾有以武入道的宗師強者,練得金剛不壞,橫行江湖無人能治,後來見到縣令顛倒是非,冤死一家六口人,一怒之下屠了縣衙,遭到朝廷通緝。
之後在路上買了個餅,吃完便倒地不起。
據說是朝廷出動了大內高手,算到他會買餅吃,提前下了毒。
前人之哀,後人需鑒之,盡管張武隻是個不起眼的雜役,可也有汪飛這等惡賊惦記,小心謹慎一些總不會錯。
兩人走在去衙門的路上,韓二蛋發現很多百姓都在偷偷對他指指點點,眼神裏帶著一種嘲弄意味。
“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對?”
“是有些不對勁,恐怕出事了。”
張武自然也有所察覺,不由暗暗搖頭。
百姓苦官差久矣!
老鄭沒死,醒來後必定第一時間去順天府報官,隻怕連周府丞都會驚動,要親自去現場看一看。
消息瞞不住,附近的鄰居,街上的商戶,必然已知曉孫有德被殺。
大家平日裏被差役們收取保護費、車馬費、茶水錢等種種規費,早已苦不堪言,差役頭頭得罪江湖好漢,被殺了,眾人豈能不幸災樂禍?
幾位好事者聚在一起調侃道:
“二蛋,你還有心思在這吃餅?”
“你們典史昨夜被殺了,你也小心點吧。”
“嘿,那汪大俠可真膽大,命官都敢殺!”
韓二蛋初時還不以為意,回應兩句,反應過來後失聲道:
“你們說什麼?孫叔被殺了?”
“沒錯,昨夜在家門口被人剁了腦袋,嘖嘖,死得那叫一個淒慘。”
“……”
韓二蛋徹底變了臉色,拉著張武便朝衙門狂奔。
……
老孫一死,人心惶惶,班頭們根本沒心思點卯。
韓二蛋很快被喊走,整個捕班全員出動,追查凶手。
剩下壯班和皂班的人手也全部上街,進行大搜捕。
太陽才升上高天,衙門裏便隻剩下幾個老弱病殘。
這麼大陣仗,讓張武都緊張起來。
打掃著班房,努力回想昨夜殺人的每一個細節,確保沒有露出破綻,也沒有留下證據,才心中稍安。
孫有德平時沒少得罪人,就算有人猜到汪飛是被嫁禍的,也必然想不到凶手會是他這個唯唯諾諾的羅鍋。
往日裏張武從不去大獄,那裏頭陰氣森森,鬼進去都得打兩下哆嗦。
而且獄卒們對他很不友善,都是同僚,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他動輒嗬斥。
鄙視鏈這個東西,不管在哪都有,一群賤籍也會分個三六九等,你高我低。
雜役中的殘疾,自然是眾人找優越感的對象。
“張武,你負責把一到三十號獄清掃幹淨。”
牢頭掀開班房的簾子吩咐一聲,丟來鑰匙,徑直去睡自己的大覺。
張武點頭答應,什麼都沒說,以免被針對吃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