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行州從袖兜裏掏出一截巴掌長的蛛絲,被煙火熏黑了不少,嘴角微揚說道:
“你能滅掉蜂妖,全身而退,應該靠得便是這蛛絲吧?”
“任你再謹慎,也沒想到山坡上的大火,並未將所有蛛絲燒毀。”
“而且這蛛絲燒掉之後,會有一種怪異的味道,蜂巢十丈外,味道尤其濃厚,過了這麼久都沒有散去,可見當時被燒毀的蛛絲有多少。”
梁行州目光深邃說道:
“你似乎養了一隻蛛妖,與蜂妖類似,可以任意噴吐蛛絲,用其中一根,勒掉孫有德的頭顱,完全沒有難度。”
張武從頭涼到腳,又一次產生了被隔空窺視的感覺。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柳如煙,而這一次是梁行州。
在這位府尹大人麵前,完全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一個疑似凡人的存在,竟像絕世妖王一般無所不知。
“大人實在冤枉小的了,朝廷已發了通緝文書,殺人的是汪飛,與小人有何幹係?”
“誰告訴你殺人的是汪飛?”
梁行州笑道:
“他好歹是個江洋大盜,不是白癡,古來也有刺客襲殺過朝廷重臣,都是直接下手,殺個突然襲擊,你見過有誰隻放話,不殺人的?”
“這樣做隻會暴露自己,自尋死路,等著被對方圍剿。”
“這種愚蠢至極的舉動,正常人絕做不出來,汪飛必然是被人嫁禍,背了黑鍋。”
張武嘴巴張了張,無言以對。
梁行州繼續說道:
“至於你為什麼嫁禍給他,倒也簡單。”
“一是輕車熟路,你有冒充汪飛的先例,為了替你嫂嫂出頭,砍了巷子裏的王老漢。”
“二是想驚動我,讓我這個順天府尹,替你收拾了汪飛,借刀殺人,這樣你便解除了危險。”
張武麵色如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隻能五指緊繃,隨時準備衝出大堂,大殺特殺。
見他緊張到渾身冒汗,隨時有暴起的征兆,梁行州忽然一笑。
“不要裝了,你年齡不大,行事卻滴水不漏,以你的智力,不難猜出我不準備為難你。”
“……”
張武臉皮抽了抽,繃緊的精神緩和下來,但五指依然繃直。
今天這一場,梁行州讓四個大內高手出去的時候,張武便知道自己不會有事。
不然對方必定有所防範。
而且朝廷已經通緝了汪飛,做成了既定事實,說明梁行州根本就沒想為難自己這個真正的凶手。
但凡他露出一點殺意,張武都絕不會等那四個大內高手先出手,弄得自己性命不保。
“大人的手段和心智,小人真的服了。”
張武歎息著抱拳說道:
“不知大人留小的一命,究竟為何?”
“惜才而已。”
梁行州似笑非笑,將孫有德賄賂的冊子裝回袖兜裏,又將那一小截蛛絲丟至堂下,起身說道:
“將你的蛛絲拿回去吧,蜂妖所在的山坡,我已讓人又燒了一遍,驅散了味道。”
“目睹孫有德之死的鄭巡檢,我已讓他閉嘴,免得來日東窗事發,有人尋來耳目通靈的高手,聽出你假冒汪飛的聲音。”
梁行州負手走出大堂,隻留餘音不絕:
“你日後做事,還需再細致一些才好。”
“大人教訓得是。”
目送對方走遠,張武看著手裏的蛛絲,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做事不夠細致嗎?”
“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