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般都是住宿生多的原因，而且又地處山區，很多學生回家都是路途遙遠，學校擔心學生會發生意外，所以山區學校都是習慣上完星期六上午的課之後才放星期天的假期，這當然也包括鎮上的兩間學校。現時都已經是中午12點了，學校裏的學生都基本已經走完了，校園裏顯得比較冷清，路邊也隻有幾個學生和章程一樣在等鎮上那一小時一趟的公交車。
章程正在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丫頭聊著天，忽然一台白色的麵包車在他麵前停下，李誌彬探出頭來對著章程笑說：“程程，和小女朋友在等車回家嗎？要不要我送你？”丫頭一聽，臉馬上紅了，低頭都不敢看人。自從章程對她說過程秀英和準媳婦那番話，丫頭就特別怕羞。李誌彬當然也見過丫頭，而且每次見麵都要開兩人的玩笑。
章程拉開車門和丫頭坐了上去，情緒穩定了之後，丫頭好奇地問：“李叔要去哪裏？”
“去市裏，你章叔叔有幾個戰友來了，我也去相聚一下，其實他是喝不過，專門抓我壯丁的。”李誌彬專心開車，頭也不回說，“你們想去嗎？反正放星期天了，不如一起出去玩，明天我送你們回來。”
章程奇怪地問：“那個章叔叔？我爸嗎？”
“是啊。”
咦，章國軍當過兵？這事怎麼沒聽說過的？“李叔，我爸當過兵？這事怎麼我不知道的？沒搞錯吧。”
“哦，你爸沒和你說過嗎？”李誌彬驚奇地轉頭過看了章程一眼，“你爸是個牛人，上過越南戰場，幾次出生入死過，最後一次時，他所在的一個排隻有他從槍林彈雨中走了下來，當時他身中九槍還背著個重傷的戰友，剛回到駐地就倒了下去。原來你爸所在的一個排在任務途中遭遇了越方埋伏的部隊，傖促間交火，打完彈藥上刺刀，拚得最後隻剩你爸和一個重傷的戰友突圍。當時作為救援隊伍，我去到過現場，場麵的那個慘烈呀，嘖嘖！”李誌彬感歎地搖著頭。
“後來呢？章叔叔為什麼退伍回來了的？”丫頭聽得都入神了，追問道。
“後來？後來老章選擇了退役。可惜呀，當時都已是排長了，再憑著戰功，不說多大的官，連長都已是板上釘釘的了。隻是他心痛日夕相對的戰友一個個死在麵前，連一個也保不下來，心裏內疚啊！”李誌彬說得連連搖頭，不勝感歎。
章程也知道章國軍並不簡單，但絕想不到平時看似平凡的老爸，原來經曆過那段驚心動魄的英雄年代，卻又如此的令人心傷，想像著章國軍一個人站在硝煙過後，滿地滄涼的戰場上，環顧四盼，卻發現隻影形單。聯想著這種情形，章程隻覺得心裏發悶，恨不得大聲的發泄心中的鬱悶。車裏氣氛壓抑，每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yu望，下車時，丫頭眼睛紅紅的，章程本來想跟著去看一下李誌彬所說的越戰英雄，但看她情緒低落，隻好要求李誌彬開車送他們直接回家。
知道了爸爸原來有過這樣動驚心動魄的經曆，章程下午在家刻意的尋找的一下家裏是否有章國軍經曆留下的痕跡。找了很久終於在衣櫃底找到了一個小箱子，打開看到裏麵最上邊是一張發黃的老舊的黑白照片，在照片裏，章程一眼就在一排穿著軍裝的裏麵找到了章國軍的身影，年輕堅毅的笑臉上滿是朝氣和自信。小箱子裏還有一些很奇怪的東西，奇形怪狀的小石子，木頭刻成的小動物和小人像，用子彈殼精心磨製的飾物，林林種種的不下三四十件，每一種都分門別類的放置，每一種裏麵都夾有一張發黃的小紙條，紙條上寫著的是一個個的人名。章程一件件的清點，發現最下麵有一個用一塊紅包著的小包，小包給人很仔細的包著，拿起來有一種墜手感，章程小心地一層層的打開，發現裏麵包著九顆子彈頭。這九顆彈頭應該就是當初章國軍體內所中的彈頭，看他收藏得那麼珍貴，這九顆彈頭裏麵包含的故事想來也不會少。
看著箱子裏的那些看似平凡，但卻實際上每件都包含著一段感人肺腑蕩氣回腸的故事。章程默默感歎著，說來他們兩父子不但相貌近似，連經曆都如此的相似，一樣是曾經從輝煌中驚心動魄的闖出來，一樣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但章國軍的故事更讓人熱血沸騰，但卻令人感覺沉重。知道了章國軍的故事，章程隻覺得比起自己的父親，自己那些經曆隻是渺小得不值一提。
章程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整理好，重新放入小箱子裏，仔細檢查看起來和原狀一樣後才合上箱子，放回原來的地方。出來院子裏，章程才發現，時間過得很快，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太陽早已淹沒在身後的大山之中，暮色也已慢慢降臨了。
院子裏還保持著兒時的模樣，沒多大的改變，隻是那棵棗樹比兒時高了很多，但卻奇怪的沒從來沒結過果，很奇怪的現象。章程用手輕輕撫mo說棗樹尋粗糙的樹皮，輕聲低語：“是不是你也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呢？”他繞著棗樹轉了一圈，在樹下那塊平時坐的大石上坐下，曲起雙腿，雙手抱膝默默仰天看著夜色慢慢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