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萬裏悲秋常作客(1 / 1)

雲丫的心中五味雜陳,她以為趙嘉檀對她隻是如孩時的依賴,等時間一長,便會淡下來。卻不想他竟如此對她。

可是,這就認命了嗎?如他們的安排,當一個深宅大院裏的妾室,隻能看見這四方的天,一步一行按著規矩來。然後,命好些,遇上個好主母,許自己有一席之地。雲丫搖搖頭,那不是她蘇雲丫。

她蘇雲丫一生有兩願,一願永不為妾,二願嫁得心上之人。這兩願都與這趙府毫無幹係。

所以,趙嘉檀,隻怕我要辜負你了。

雲丫收拾妥當之後,便隨桃真向齊徽苑走去。

雲丫與桃真幼時便相識,桃真性子沉穩,自小隨她的母親安媽媽在大夫人身邊服侍。安媽媽是崔氏的陪嫁,自是崔氏的左膀右臂。所以天長日久,耳濡目染下,桃真對崔氏的心思也能猜得幾分。

桃真見雲丫容色倦怠憔悴,腳步放慢了幾分。她忽然想起母親說過,自從那件事之後,大夫人對三爺這個小兒子有些無可奈何,完全治不住這個小祖宗。老爺也是頗為疼愛這個老來子。所以說趙嘉檀是趙府一霸也不為過。真沒想到,這小霸王會聽一個小丫頭的話。真真是一物降一物。

正想著,桃真細細打量雲丫。隻見她肌膚潔白如雪,如春山般的秀眉下是一雙透著神秘光采的眸子,隻是那雙眸浮著如霧般的輕愁。

她身著普通婢女的青色衣衫,並不華貴,隱隱間卻是深蘊著昂然於天地之間的清冷,這種清冷,非俗世墨客所能描繪,而是一種令人動容特別的存在。

桃真不解,如三爺瀟灑如火之人,為何喜歡雲丫身上的清冷之氣?

雲丫仿佛感受到了桃真的打量,轉頭看向她,隨即莞爾一笑,又轉回頭去繼續向前走去。

是了,當她笑的刹那,仿佛冰雪消融,陽光瞬間突破雲層灑在人的心上,暖暖的,像被暖陽擁抱般。

不過半晌,兩人便到了齊徽苑。齊徽苑的小廝侍女們或幾端著熬好的藥湯進進出出,或幾端著木盆進進出出。

內院的小廝阿魏在苑門焦急地等著什麼人,看見桃真和雲丫走近,便急忙進屋去稟報夫人。雲丫和桃真走到屋外就停了下來。

深秋的早晨有些凜冽,薄薄的霧彌漫在這深宅大院裏的角角落落,仿佛是巨獸張大了嘴,猙獰著要把人身上的溫度吞噬。雲丫正想著趙嘉檀的病情,聽見阿魏傳夫人的命令宣她兩人進去。

桃真率先輕抬蓮步,端著恭敬的態度,規規矩矩向屋裏走去。雲丫略收回神思,落後幾步,小心地跟在桃真的身後。隻是,經過阿魏身邊時,阿魏輕聲說了句:“夫人今日頗為不愉,雲姑娘小心回話。”

雲丫聽見腳步停了下來,側身看了阿魏一眼,心思百轉間,點了點頭,又繼續向前走去。

屋門猩紅色的氈簾一掀,屋裏暖烘烘的氣浪撲麵而來。屋裏來來回回穿梭行走的婢女,有的清洗巾帕,有的在冷藥,有的跪在地上擦拭著濡濕的地麵,有的在守著火爐想讓屋裏再熱些。雲丫覺得自己被凍著略紅的手多了些暖意,她與桃真穿過外屋,徑直向內寢走去。

行至檀木錦畫屏風前,兩人依禮給屏風後的夫人請安。

“桃真請夫人安”桃真低著頭,對著崔氏福身。

“雲丫請夫人安。”雲丫亦然。

崔氏不言,柳葉般的秀眉微微蹙著,以往略顯圓潤的臉龐如今也有了些棱角,她用絹帕蘸著水輕輕擦拭趙嘉檀通紅的臉,另一隻手擔心地試著趙嘉檀額頭的溫度。

婢女們小心忙活著自己手裏的活計,有的停下動作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生怕發出聲音引得主母的懲戒。見崔氏久久不讓桃真和雲丫起身,大家有些不安,紛紛以目示意,像是無聲地問對方,為何對這二人從來頗為看重的夫人,今日遲遲不讓二人起身?

這偌大的內寢,除了趙嘉檀時不時幾句“雲丫,雲丫”的喃喃囈語,再無聲響。

這暖醺醺的內寢,像是蒸熬的熱鍋,煎烤著每個人的心思。空氣裏彌漫著無形的張力,撕扯著每個人的心。她們腦海中像是有一根緊繃的弦,再也禁不起一根羽毛的重量。

有幾個膽大的婢女的偷偷打量著行著請安禮的雲丫,暗自羨慕雲丫這是哪輩子修得的福分,今生能得小主子如此的惦念。

桃真心裏也有些忐忑,冷汗瞬間浸滿了手心,她暗自思忖近日自己有無逾矩的事情,惹得夫人的薄懲。

她正千思百轉間,便聽見夫人略顯疲憊地說:\\\"罷了,都起來吧。”

這仿佛是解了的緊箍咒,婢女們都暗自鬆了一口氣。也深深地鬆了口氣的,還有桃真和雲丫。

兩人慢慢起身,強忍著有些酸痛的身子,向崔氏道謝。

崔氏端坐在趙嘉檀的榻邊,收起給趙嘉檀擦拭的手,轉身打量著雲丫。輕歎了一聲,緩緩道:“其他人先下去,雲丫留下來”。

桃真和婢女們如臨大赦,都向崔氏福了身,退了下去。

隨著“吱呀”的關門聲,雲丫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