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這句話，他竟還故意瞧了瞧站在離他最末的唐天倪。
唐天倪清冷得如一個透明人一般，抱著件單薄的鬥篷，一言不發。
孟娘子聽出皇帝不再介懷，便示意婢女前去攙扶起丹一。李玄鬆下一口氣，已經尋了個位子坐下，如今也就隻有竺丹一、唐天倪、李充和一眾奴仆站著。丹一借雖力緩緩站起來了，卻隻覺腿又酸又麻，使不上勁，差點摔倒。幸而唐天倪在旁，就著她小臂扶了一把。
皇帝神色八卦得很，又睥睨了一眼小七。見這倒黴兒子緊盯著丹一二人的方向，且麵容浮現出一絲警惕，雙眼深邃幽暗。皇帝不免內心犯起嘀咕，無奈搖頭。
丹一沒在意誰扶了她，隻記著皇帝問了問題，心急如焚，忙擺著首回答：“不嫁、不嫁人！民女是……”
“叔祖父，陛下，”唐天倪拽拽丹一的衣袖，將她向身後扯了扯，打斷道，“我這小妹實在如蔥蔥一般沒規矩，今日叨擾了孟娘娘，晉國公府難辭其咎。”
說畢，輕咳一聲，示意丹一跟著他施禮告退。
丹一莫名其妙，心道這些美味佳肴我才吃個半飽，昭儀娘娘招待人怎生還這般不讓人吃盡興呢？尚未回過神來，唐天倪已不由分說上手，扼住她的手腕，將她拖走了。
方才出殿外，丹一便要抱怨，哪知唐天倪翻開懷裏鬥篷，抬手披在丹一身上，道：“入秋夜裏涼。”
丹一不好再說什麼，踏上出宮門的路，唐天倪跟在一旁，待走出一段距離，才道：“言多必失。陛下方才在試探你乃至整個宣平侯府的主意呢。”
“當真麼？”丹一吃了一驚，加快步伐，似要迫不及待遠離未央宮，以及裏麵百轉千回、彎彎繞繞的心思。停一停，她才歎道，“可幸虧有你在，否則我心直口快的，還連累了你們。”
那廂，皇帝還呆呆望著少女離去的路途。李充見皇帝不再惱他，而是失魂落魄地望著門口，便在旁樂嗬嗬地插科打諢：“父皇，您看上她了？晚咯！”
皇帝心中百轉千回，自然沒有這個意思，可架不住李充戲謔。
“人家長表姐不僅想認她做幹女兒，還有意去竺府提親，親上加親。您看方才那她同子規相處得多自然呢，簡直是一對金童玉女……”
他說得高興，根本沒注意看李玄越來越黑的臉色。
皇帝怔了會兒，忽然莫名歎了一句：“那串小葉紫檀，是尚文給韓昭文添的嫁妝吧。”
想起亡妻，他伸手想要拍拍李玄的肩，哪知李玄“倏”地站起身，躲過了他的手，不知想了些什麼，竟施了一禮便飛速離開了未央宮正殿。
“那姑娘，真像……尚文。”皇帝望著兒子背影，愣了一會，才默默道。
像她婚前肆意灑脫，膽大勇敢，想做什麼就做，不去思考後果。
孟娘子聞之，輕輕點了點頭，歎口氣，細語撫慰著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