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非流很確定,東玉和普通人不一樣,她和任何一個人照麵,看向對方的一定不是那人的臉,那人的顏,而是在第一時間搜尋對方最容易致死的弱點,咽喉。
第一次在西府見麵時,非流就發現了。
張三好駭了半天,才顫聲道:“這, 這, 這,這東堂衛何以如此大逆啊?”
非流的腦海裏全是在重璃地下,東玉反殺智法,砍下智法的長舌,就此扭轉局勢。她滿麵浴血,眸子清亮逼人,那畫麵恐怖至極,妖冶至極,亦絕豔至極!
他如夢如幻地微笑道:“首先,她想當東王,可是殺了朕便是軾君者,軾君者必會後世唾罵,自不可能成為東玉,所以她會追隨朕到地下,逼朕封她為東王;其次麼,她最喜歡出風頭了,她喜歡做一個孤膽英雄。”
接下去就全是張三好在唾沫橫飛地罵東玉,可非流全然聽不到了,滿腦子想的是,滿身都是熱血的東玉跪倒在天子的屍體麵前,對著自己頭頂灑下化屍散,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化成灰水。
漫天白雪中,天子靜靜躺在棺槨中,雙手緊緊捧著一個銀瓶,裏麵正是東玉。
地府中,他們重逢,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向她討教手作,向她展示他的一身技藝,日日相對撫箏,盡管是在黑暗的黃泉路上。
非流竟然覺得那樣也挺好的!他很沒出息地很變態地很興奮地三天三夜沒睡著覺!
當然,他也就這麼想想罷了,是不可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他可是有十萬個心眼子的最有資質做皇帝並且已經做上皇帝的原非流啊!
他不會成為被她擺弄的竹蟈蟈,不會被她割喉的。相反,他會把她變成他手中最精致的木偶傀儡,相伴一生。
原家人還有重要一課,那就是萬不可將弱點喜好隨便示於人。所以,他不會讓她知道他對她百般喜愛,怕她知道後恃寵而驕,他立刻寵幸了柔柔,告訴憑瀾人等所有心腥,他仍然是清明克己的好皇帝。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仍然輾轉翻側,夜不能寐,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見她,最後發現早有人捷足先登了。
除了三好,根沒有人知道非流最近長久地流連於等人身高的西洋鏡,他始終不理解:自己這張天人之顏是怎麼輸給那個黑臉子糙汗於靖虎了。
在他醒悟之前,自己竟走過了一條漫長的路:質疑踏雪,理解踏雪,成為踏雪……也許比起踏雪有過之而不及。
那一年,三哥所說的窈窕君子,君子好求!非流漸漸體會了他的心情,可是,可是.......
踏雪好歹愛上的是才情絕高的花木槿,富可敵國的君莫問。而非流愛上的則是一個相貌平平,心魘症嚴重的武瘋子……
此時此刻,這個武瘋子正拿刀架在他無比金貴的脖子上。
一柱香之前,他分明聽到這個武瘋子說要殺掉暴君,彼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東玉,可他第一想到的仍是和她一起逃跑。
此時此刻,像他無數次分析和想像的一樣,她看向他的目光正充滿殺意地緊緊盯著他的咽喉。可他還在擔心地問道:“方才隱師傅出手很重?讓我看看傷口…….”
話未說完,東玉的拳頭已勾上來了,非流的鼻子立時流出血來,一起流走的是他的一腔深情:“朕真得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