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雍夫人住口,愣神愣了許久。
舒天心又有些不好意思,“你想講也沒關係了,我無所謂的。”
“我與他十二年恩愛,竟然這樣乏善可陳嗎?還是……”雍夫人緩緩轉著眼珠,有眼淚從眼角滑下,迷茫的看著舒天心,問:“我忘了?”
舒天心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心裏覺得有些酸。
她眨了眨眼,安慰雍夫人,“別念念不忘了,等你好了,可以去外麵走走。江湖上好男人很多的。我可以幫你介紹啊。”
雍夫人便沉默了,整個人像是失去生氣的鮮花,從那以後話越來越少。
舒天心調整了幾次藥方之後就發現了不對勁。
明明藥沒問題,之前也見效,可是效果卻越來越差。她努力用藥物調節,後來甚至加上了針灸,可雍夫人還是一日一日的衰弱下去。
舒天心也看出這是心病了。
這女人到底是要鬧怎樣!陸平野都死了有四五年了吧?她現在才開始傷心而死不嫌太遲鈍了麼?
舒天心試圖跟這個完全沒有邏輯的女人講道理,“雍夫人,咱們江湖兒女,又不是閨中弱質,要瀟灑豪爽一些。等你好了我陪你出去吹吹風啊,桂花樹要開了,秋天的景色也是很美的啊。”
如舒天心覺得雍夫人純粹是無病呻@吟沒事找事一樣,雍夫人對這個沒心沒肺的姑娘也相當的沒有共同語言。
雍夫人從枕頭下拿了封信遞給舒天心,“如果我死了,無憂一定會遷怒你。到時候你把這封信交給他,或許能救你一命。”
舒天心愣了片刻,毫不客氣的接了信,“可是你為什麼會突然就有心病了呢?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麼?”
“因為,”雍夫人的聲音輕的像歎息,“我竟然開始忘記了啊。”
“忘記不好嗎?重新開始。”
雍夫人沉默了片刻,輕啟朱唇,說:“忘記他,與死何異呢?”
2
舒天心不是沒有能讓人忘記過去的辦法。
她隻是大夫,她不是神。她沒有資格去決定別人的人生,毀去別人的記憶。當初她師父傳她這套渡厄針法的時候,她對這樣的告誡還沒有多大體會。
可是雍夫人說“忘記他,與死何異”時的眼神,卻讓她想起了這段被她扔到記憶深處的話。
江湖上的人,會把很多東西看的比自己生命還重。誅心,其實比殺人更甚。
雍夫人必然是不願失去那段被她視作生命一般的回憶的。而除此之外,舒天心並沒有好的辦法消除她的心病。
舒天心調整了很多次藥方,想了很多辦法,可是始終不能讓雍夫人身體的情況改善。
入秋以後天氣漸漸不那麼炎熱,舒天心住的院子裏桂花樹開花了。
秋陽還帶著最後的暑氣餘威,不過夜裏的時候已經漸漸涼爽了。
舒天心坐在樹下,衣角都沾染了甜膩的花香。
舒天心興致不高,她猶豫了很長時間,終於下定決心,“景山青,我想要走了。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雍夫人的病,我無能為力了。”
景山青坐在旁邊驚了一下,遲疑了片刻問:“雍夫人還能活多久?”
他以為這姑娘的執拗勁,必然是要給雍夫人完全治好才會走的。沒想到會突然放棄。
舒天心想了想,“我會留下方子給她調養,若是她心結打不開,應該活不過三個月。景山青,雲無憂會遷怒你,不如你和我一起去中原吧。”
“為這麼點事就浪跡中原未免太慘了點。”景山青搖頭,“需要幫忙嗎?”
“不必,你顧好你自己吧。”舒天心有些失望,還有些不放心,從自己藥囊裏翻出一個大香包,“這東西你帶在身上吧。”
景山青詫異的接過來,翻看了一下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於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送這個給我做什麼?好像你們中原姑娘送香包是有特別意義的吧?”
舒天心愣了一下,臉色薄紅,“你都想到哪裏去了!之前你不是見過我養的小鼠嗎?那叫沙鼠,能千裏尋香送信。這小鼠好養,就是特殊的香料難得,一種味道的香料隻能養一對,不然就亂套了。你把香包帶在身上,回頭我養了沙鼠放出來它就能尋到你了。你用粗竹筒養了,拿香料混了餌料喂它。有事的話就放它尋我。”
她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沙鼠一時還養不出來,我離開以後會在咱們來的時候最後一個紮營點附近等你三天,若是有事,你可以去找我。”
之前看到小鼠他就有所猜測,神醫穀的神奇之法,景山青已經見怪不怪了。
景山青摸了摸鼻子,故意擦了擦汗說:“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折服於我的魅力之下,想要跟我私定終身呢。”
“想得美。”舒天心小小的踹了他一下,又覺得有些傷感,“此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