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方子白自己的立場呢?方子白捫心自問,最後他也隻能苦笑。方子白自己,已經沒有立場。
一切,都隻是他自己的選擇。他隻是方家家主,方義門的門主。武林正道中,站出來與維心宮對抗的領軍人物。他沒有自己的立場。
舒天心迅速的點了景山青傷口附近的穴道止血,處理傷口上藥,她身子抖的入篩糠一般,但雙手卻穩定如常。
景山青展臂抱了抱她,安撫,“我沒事,別怕。”
他雖然敗在方子白手裏,但其實傷得不重。
方子白再也支持不住,用劍支撐這身體半跪在地上。他身上外傷很多,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他能感覺到血菩提的力量在漸漸離他而去,而他渾身的經脈都被之前強橫的內力衝擊下破碎。
因為巨大的消耗,他大約是不大可能爆體而亡了。但經脈寸斷,他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無所謂,他原本就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
商天久過來摸了摸他的脈搏,卻不敢動手施救,轉頭叫舒天心,“小師妹。”
舒天心瞥了方子白一眼,仰頭看景山青。
景山青伸手拿繃帶一圈一圈把她的手包紮了,“去吧,最後一次。”
舒天心心裏再生氣,再恨,麵上再冷酷無情,也終究是不可能看著方子白死在自己麵前的。
她捏了一把針麵色不善的走過去。
方子白身後的方義門的人想要阻止她。
方子白擺了擺手,抬起頭對她笑了笑,“診費我今天沒帶。回頭讓人送上。”
他們之間,除了這個,終究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舒天心哼了一聲,伸手搭在方子白腕上略摸了摸脈搏。她垂眸,掩去眼裏的一絲歎息,跟她預料的一樣,經脈寸斷,根基俱毀。
她抬頭冷笑了一聲,簡單粗暴的一把針紮過去,幾乎眨眼間便將方子白紮成了個刺蝟。
饒是方子白心性堅忍,也忍不住疼的悶哼出聲。
“一個時辰後拔針。”舒天心仿佛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對商天久沒好氣的說:“師兄你看著辦吧。武功肯定保不住了,能不能活下來,聽天由命。我和景山青先走了,你和師姐處理完了及早回神醫穀參加我的婚禮。”
“你……”方義門的人想攔舒天心,又被方子白止住。
商天久再次摸了摸方子白的脈搏,有些心驚的喊舒天心。
舒天心腳步停了停,對商天久搖了搖頭,“師兄,我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看他的命吧。”
她也不是真的這樣鐵石心腸,隻是即便她不如此也無濟於事。方子白這次能不能活下來,真的要看運氣。
“一個月之內,維心宮會撤出中原武林。”景山青臨走之前再次向方子白保證。
方子白垂眸不語,孤注一擲的用了血菩提,最後殺景山青的時候他竟然下不去手。如今他也隻能相信。
景山青當著舒天心做出的保證,若是無效,那麼至少舒天心絕不會再死心塌地的站在他身邊了吧——方子白腦子裏忽然冒出這個很幼稚的念頭。
他看著舒天心扶著景山青上車離去,他舍棄了一切,終究達成多年夙願,無論結果如何,他總算拚盡全力,便是就此去見地下的方家諸人,也無遺憾了。
隻是,看著相依相扶離開的兩人的背影,他覺得自己有點可憐又可笑。
“師兄。”他虛弱的開口問商天久,“我是不是像個傻子?”
“是!”商天久毫不猶豫的回答。
方子白就笑了,四肢百骸都在疼。
商天久有點慌,方子白現在就像是在沙子上建的房子,隨便的一點震動都有可能倒塌,“喂,傻子,別笑啊。有什麼可笑的。再笑會死,你知道麼?”
身後有馬蹄聲傳來,方明珠歪歪斜斜的抱著馬脖子飛奔而來。
她身子差,從小到大,連出門都少,更別提騎馬了。
方子白臉色一變,剛想去攔,卻連站都站不起來。方義門下的人去攔了馬,將方明珠從馬上接了下來。
“七哥,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方明珠滿臉淚痕,看著他滿身鮮血、插滿了針的模樣,想碰又不敢碰,幾乎哭暈過去。
“明珠。”方子白艱難的抬手,摸了摸她的發。
方子白歎了口氣,“對不起。明珠,對不起。”
方子白閉了閉眼,他其實並不如表麵上那般堅定無畏。他也會迷茫,軟弱,質疑自己走的路究竟對不對。
不過事到如今,對不對都沒有關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