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心下微怒,冷笑道:“夫人莫非忘記了,當年在豫州城外,你那百二十名兵勇,是如何喪生的了?”韓長鸞悠然笑道:“妾身當然記得,是以今次做足準備,帶來的兵力,是以往四倍,小公子雖然勇猛非凡,屆時隻怕也是雙拳難敵四手的吧。”楊堅冷笑,默不作聲。
韓長鸞笑容愉快,偏頭細看楊堅身後的司馬靖,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司馬靖想了想,說道:“我叫司馬靖。”這聲音雖輕,韓長鸞卻聽得心下大震,失聲說道:“難道你是靖王的轉世?”司馬靖怔了怔,說道:“我不知。”韓長鸞心下疑竇頓生,沉吟了陣,試探著說道:“你不記得前世的事?”司馬靖含笑道:“不記得了。”韓長鸞皺眉,心下猶疑不定。
韓長鸞這一失神,給了楊堅可乘之機,他右手滑入衣袖內,摸出紅色焰火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出。紅色焰火裂空升起,並有淒厲長嘯,轉眼之間,內府即燈火通明,裝備精良的家臣自各處憑空出現,如潮水般湧向斫樸居。韓長鸞微微吃驚,借著燈火仔細查看,笑著說道:“沒有想到隋國公內府親眷居住之所,竟藏有男子家臣。”楊堅冷笑道:“難道珠玉二姝沒有告訴夫人,隋國公王府的精銳家臣,是悉數駐在內府的?”韓長鸞麵色微變,沉吟了陣,淡淡說道:“原來小公子早已知道珠玉二姝是妾身的內應。楊堅彎唇微笑,算是默認。韓長鸞見狀,頓時心念千轉,知道眼前情勢危急,自己勢必要盡快拿下司馬靖後脫身,否則必定會身陷隋國公府,當下利落說道:“小公子,將你身後那小女郎交給妾身。”楊堅冷笑道:“你想要就自己來拿。”韓長鸞麵色陰冷,退後一步,對身後隨從沉聲喝道:“拿下那小女郎!”她身後一幹隨從雖然聽令,但都對楊堅其人單騎斬死百二十名北齊強兵之事有所耳聞,心下十分驚懼他異能,是以都畏縮躊躇不前,韓長鸞甚怒,說道:“不必擔心,其人利斧不在手上,與常人無異。”眾人聞言,這才蜂擁而上。
獨孤珠在敖客居的高處觀望,隻見不大功夫,隋國公內府家臣已齊齊湧入斫樸居,一部人將院落四處圍的水泄不通,一部人向觀星台行進,兩部人員井然有序、進退有度,顯然是經過精心安排,獨孤珠看得心驚,耳邊又聽得刀劍碰撞之聲、喊殺慘叫之聲不絕,可以想見兩方人馬必定是激戰甚酣,一時之間更是憂心如焚,歎了口氣,回到內室,卻見獨孤玉神色安然的正在品茶,心下甚怒,說道:“外邊已經打的天翻地覆,你還有這閑情品茶。”獨孤玉笑著說道:“不品茶,難道出去給各方擂鼓助威?”獨孤珠氣的笑出來,卻又歎了口氣,沉默不語。獨孤玉見狀,笑著說道:“你放寬心,這戰事再過盞茶功夫,必定會結束。”
獨孤珠說道:“你來猜看,今次是師父帶走那小女郎,還是楊大公子擒住師父?”獨孤玉笑著說道:“不用猜了,必定是師父失手被擒。”獨孤珠反問道:“為什麼?”獨孤玉淡淡笑道:“關逢龍立意要捕獲的人,從來不會有失手。”獨孤珠皺眉,沉吟了陣,說道:“但關逢龍此時並不在府中。”獨孤玉隻是笑,輕描淡寫的說道:“他離府之前,已經將全局部署妥當,隻等師父來。”獨孤珠赫赫道:“難道他事先已經知道,師父要趁其不在府中時候,將那小女郎帶走?”獨孤玉笑著說道:“珠兒,你何必再裝,那天你處心積慮誘我說出師父名字,不就是為了要提醒他這一點麼?”獨孤珠突然麵色如雪,說不出話來。獨孤玉看在眼裏,輕聲歎息。
韓長鸞立在當場,滿額俱是冷汗,眼見著數名隨從堪堪行至楊堅跟前三步遠處,必定即會猶如撞上鐵牆一般,倒地身亡,一時之間,真是百思不解,但沉吟片刻之後,即恍然說道:“你跟前布下了天行者的囫圇界。”楊堅笑道:“夫人好眼光,一猜就中。”韓長鸞苦笑,說道:“原來關逢龍根本沒有離開隋國公府。”楊堅笑著說道:“這世間並不止關先生一人會布囫圇界。”韓長鸞苦笑道:“難道府上除了關逢龍,還有別的天行者?”楊堅笑著說道:“不錯。”韓長鸞心下一沉,勉強笑道:“是誰?”楊堅彎唇微笑,默不作聲,指著韓長鸞身後,樣子甚是愉快。韓長鸞回頭看去,登時作聲不得。隻見觀星台上,不知何時,已站著一人,渾身肅穆,麵容清俊,眼神淩厲如刀,黑衣與夜色一體,卻正是門無鬼。
門無鬼看著韓長鸞,冷淡的笑,說道:“夫人是束手就擒,還是等在下出手?”韓長鸞默不作聲。門無鬼麵無表情,等了片刻,淡淡說道:“夫人既不肯就擒,在下唯有得罪了。”說罷反手自背後抽出一柄長刀,那刀鋒在星光下之下,發出耀眼光華,宛如附有魔力一般,跟著韓長鸞隻覺眼前一花,就見門無鬼裹著刀風卷至她跟前,手起刀落下,血霧升騰,她跟前最後幾名彪形隨從已經身首異處。門無鬼身上血跡斑駁,立在她跟前,冷淡問道:“夫人,侯氏雙生子身上的蠱毒,解藥是什麼?”
韓長鸞慘然問道:“你已拿下了侯伏與侯壽?”門無鬼垂著長睫,擦幹長刀上的血珠,說道:“是。”韓長鸞默不作聲,心下甚是絕望,回身望著囫圇界內的楊堅與司馬靖,沉吟良久,問門無鬼道:“布這囫圇界,想必是耗費你不少體力吧?”門無鬼淡淡說道:“尚能接受。”韓長鸞說道:“可否告訴妾身,你是幾時布下的?”門無鬼說道:“你走上觀星台時候。韓長鸞苦笑,你如何知道妾身會在今夜來襲的?”門無鬼冷淡的笑,說道:“你的一舉一動,悉數為在下監控,另外,在下還拆閱過你寫給獨孤雙姝的密信。”韓長鸞麵色青白,沉吟了陣,問道:“兩女現時如何?”門無鬼冷淡說道:“雙姝的事在下自會處理,夫人無需多慮,在下現時正靜候夫人告知侯氏雙生子蠱毒的解藥。”
韓長鸞卻不做聲,隻是望著司馬靖怔怔出神良久,神情複雜的問道:“尊者可否告訴妾身,這小女郎究竟是不是靖王轉世?”門無鬼皺眉,說道:“我不知,你須得問關逢龍。”韓長鸞怔了怔,說道:“尊者不知?”門無鬼沉吟了陣,說道:“那小女郎的由來,自有關逢龍會查證,在下關心的,從來隻是小公子一人。”韓長鸞心下驚訝,說道:“為什麼?”門無鬼沉吟了陣,說道:“在下逼死了他的母親。”韓長鸞說道:“原來如此。”門無鬼沉默了陣,斷然說道:“因此在下無論如何都要護得他的周全。”
韓長鸞歎了口氣,望著楊堅,沉吟良久,說道:“小公子你究竟何德何能,令得驚才絕豔的靖王轉世做你的婢女,有史以來最具有神能的天行神者做你的教師,可令陰陽逆轉、倒溯輪回的天行尊者做你的家臣?”楊堅怔住,呐呐說道:“尊者他不是我的家臣。”門無鬼冷淡的笑,說道:“不錯,在下雖行著家臣的職責,可從沒領家臣的薪餉,因此也算不得家臣。”楊堅給他說的麵上發紅,呐呐無言,司馬靖抿嘴微笑,屠盧也不禁莞爾。
門無鬼一步步靠近韓長鸞,說道:“夫人,你可聽說過那句預言?”韓長鸞勉強笑道:“什麼預言?”門無鬼說道:“三五之數,有堅者立。”韓長鸞麵色慘白,沉吟良久,說道:“妾身十八年前,聽說過這預言。”門無鬼說道:“那是關逢龍占伏羲卦得出的結果,乃是天意,夫人你何必與天抗爭,你那幼子雖然也是帝星轉世,但在下斷過他的陰陽,發現其人中宮天極虛空,是決計活不過十二歲的,他必定會死,無論你怎樣想方設法,都是救不了的。”韓長鸞聽得身形輕輕發抖,不覺淚落滿襟。門無鬼頓了頓,斟酌片刻,說道:“雙生子蠱毒的解藥究竟是什麼?”
韓長鸞低下頭,良久歎了口氣,說道:“那蠱毒的解藥是有的,尊者隻要答應妾身一件小事,那解藥妾身就會雙手奉上。”門無鬼微微皺眉,沉吟了陣,說道:“說來我聽看。”韓長鸞平靜說道:“妾身那幼子,現時養在北齊帝京深宮內,妾身鬥膽,要請尊者發誓,在他有生之年,決不讓他遭受亡國之辱。”門無鬼默不作聲,韓長鸞慘然笑道:“我那幼子現今已是六歲,在這世間最多不過還能再存活六年。”門無鬼沉吟片刻,說道:“好。”韓長鸞聞言微笑,說道:“那蠱毒的解藥,乃是妾身的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