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束懷終虛擲(1 / 3)

次日楊忠與獨孤信先自上朝見過宣皇,答稱已經各自遣人回府接來愛女,宣皇甚喜,對兩人大加褒賞過,最後說道:“朕深知兩位卿家轄內公事繁重,在此間實在不好多留時日,待兩位卿家將各自愛女送入宮中,即可離開洛陽。”楊堅與獨孤信叩首謝恩,心中喜憂參半。

十月初三,楊堅一行人終於護送麗華小姐和獨孤玉來到洛陽,在向楊忠、獨孤信見過禮之後,三人各自到驛館別間休息,傍晚十分,楊忠與獨孤信正在商議明日進宮麵聖事宜,楊堅進門來,說道:“爹爹,兒子有件事,想要懇求爹爹。”楊忠含笑道:“說來聽看。”楊堅沉吟片刻,說道:“兒子十分喜愛獨孤大將軍的愛女獨孤珠小姐,因此鬥膽,想請爹爹出麵,替兒子向獨孤大將軍求親。”

楊忠微微一怔,似是有些錯愕,一時間垂著長睫沒做聲。獨孤信麵色卻微變,躊躇了陣,苦笑著說道:“小女蒲柳弱姿,能得大公子垂愛,卑職感激不盡,但這中間有件事,卑職卻須得同王爺說明白。”楊忠笑道:“請講。”獨孤信躊躇了陣,說道:“不瞞王爺,卑職這珠玉兩女,乃是雙生子,自小即聰慧過人,故而四歲時候即送至雲中天門山上,拜一名老者為師,學習法令辟禁之術,兩女十四歲時候,那老者又收一四歲男徒,名字叫做高潤。”關逢龍微微皺眉,說道:“高潤?”獨孤信苦笑,說道:“是。”關逢龍雙眉緊蹙,默不作聲,楊忠若有所思,對關逢龍說道:“莫非這高潤來曆非凡?”關逢龍沉吟片刻,說道:“回王爺,若是在下記得不錯,賽陽夫人韓長鸞與神武皇所生那幼子,名字即是叫做高潤,隻是在下就不知,此高潤是否是彼高潤。”

關逢龍之所以知道高潤,乃是因為門無鬼的緣故,之前賽陽夫人韓長鸞以魁鬥雙生子所中蠱毒解藥為交換條件,要門無鬼承諾,於賽陽夫人幼子有生之年,不令他飽償亡國之苦,門無鬼同意,賽陽夫人裁身之後,門無鬼即暗自令人去到北齊內宮打探過消息,得知韓長鸞所生幼子名為高潤,遂將這消息也告知了關逢龍,隻是高潤在天門山學藝這件事,門無鬼卻還不曾打探到。

獨孤信苦笑道:“關先生果然是無所不知,來天門山來拜師的這高潤,正是賽陽夫人與神武皇所生的幼子其人。”楊忠訝然,看了楊堅一眼,沉吟著沒做聲。關逢龍眼波流閃,笑著說道:“這樣說起來,獨孤小姐與高潤,豈非是有同門之誼?”獨孤信苦笑,說道:“正是。”

楊忠聞言,頓時麵沉似水,默不作聲。楊堅見狀,急忙說道:“爹爹明鑒,這件事珠兒一早已同兒子說過,她與高潤雖是有這樣淵源在,但與兒子成婚之後,自會將過往了斷幹淨,高潤生死,概與她無關,即便其人死在她跟前,她也不會因為曾是同門的緣故,而對他生出憐憫之心。”楊忠不置可否,獨孤信卻聽得苦笑,斟酌片刻,咬牙又說道:“大公子你還有所不知,次年小女師成,適逢賽陽夫人上天門山探望愛子,小女曾與她交談過,對其人才識甚是欽慕,在征得那老者同意後,兩人竟又拜入她門下,學習匈奴兵法,彼時賽陽夫人曾讓小女立過毒誓,自今往後,要聽從高潤約遣,其人有生之年,但有驅使,小女必當蹈火不惜,如若背棄誓言,即當死於驚雷之下。”楊堅駭然,臉色驟變,吃吃說道:“這件事珠兒不曾同我說過。”獨孤信歎息,說道:“她心中想必是愛極了你,生恐說出來,你會改變對她的心意,哪裏敢多言?”

楊堅臉色雪白,閉著雙唇,內心似是遭遇巨大衝擊,楊忠默不作聲,看了關逢龍一眼,關逢龍會意,沉吟了陣,意味深長說道:“現時今,北周和北齊一直兵戎不斷,小公子文武雙全,日後必定會報效北周朝廷,高潤卻是北齊神武皇愛子,你兩人遲早有幹戈相向的一天,屆時獨孤小姐如何自處?”楊堅默不作聲,身子卻輕輕一顫。關逢龍看在眼裏,心下歎息。獨孤信苦笑道:“關先生說的極是。楊堅默不作聲,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骨節青白。

此時楊忠沉吟了陣,緩聲說道:“堅兒,你果真喜愛獨孤小姐?”楊堅麵色灰白,頹然說道:“是。”楊忠默不作聲,沉吟片刻,突然說道:“便是這樣,你仍然想娶她?”楊堅躊躇了陣,說道:“是。”楊忠沉吟了陣,說道:“那麼你答應為父兩個條件。”楊堅愣住,跟著喜道:“什麼條件?”楊忠默不作聲,沉吟片刻,反問道:“堅兒,你覺靖兒如何?”楊堅說道:“爹爹的意思是?”楊忠說道:“爹爹將靖兒許給你做妻子,你可願意?”楊堅驚訝笑道:“爹爹,靖兒現時才隻六歲。”楊忠說道:“你現時也不過才隻十八歲,不急著成婚吧。”楊堅微微皺眉,沉吟了陣,說道:“爹爹,兒子向來都把靖兒當做自家親妹子看待,心中對她從未有半點兒女私情。”楊忠說道:“那是因為靖兒還小,等她稍稍年長,你自然會中意她。”楊堅默不作聲,沉吟片刻,楊忠說道:“為父的條件即是要你待靖兒及笄,娶她為妻,完婚之後,即可納獨孤小姐為側室。”

楊堅皺眉,沉吟片刻,委婉說道:“爹爹,兒子鬥膽問一句,爹爹為何非要將靖兒許給兒子做妻子?”楊忠沉吟片刻,歎了口氣,說道:“堅兒,日後你自然會知道爹爹的用心,靖兒於你一生會有莫大幫助。”楊堅沉吟片刻,說道:“好,兒子可以娶靖兒,但兒子也不能委屈了珠兒,所以立她為平妻可好?楊忠沉吟了陣,斷然說道:“不成。”楊堅有些怒,說道:“設若兒子堅持呢?”關逢龍微微皺眉,獨孤信麵上卻變色。楊忠彎唇輕笑,沉吟片刻,一字字說道:“為父便殺了她。”楊堅麵色驚赫,默不作聲,額間卻滲出汗珠,顯是內心劇烈交戰,良久咬牙說道:“好,兒子聽命就是了。”楊堅麵色微和,沉吟良久,說道:“甚好,靖兒今次可有跟你一同來洛陽?楊堅說道:“有的,此時正在別間,伺候麗華妹子梳洗。”楊忠沉吟片刻,說道:“你將她帶來見我。”楊堅領命出去。

不大功夫楊堅即將司馬靖領來正廳,司馬靖對著楊忠福了一福,說道:“奴婢見過王爺。”楊忠看著司馬靖,默不作聲,連日奔波之下,司馬靖略略有些憔悴,但明秀雙眼仍然清澈見底,楊忠沉吟片刻,說道:“靖兒,你可喜歡堅兒?我將你許配他為妻可好?”司馬靖心下一動,不由自主看向關逢龍,卻見關逢龍眼中波光不動,麵色沉靜似水,看不出是喜是悲,是愁是苦,司馬靖突然心有所感,無端感到莫名憂傷,她沉吟了陣,婉轉說道:“奴婢年紀還小,再說,小公子好似是十分喜愛獨孤家的珠小姐。”楊忠微微一怔,料不到司馬靖會婉拒,他沉吟了陣,緩聲說道:“這樣說起來,你是不肯嫁給堅兒的了?”司馬靖臉色微變,忍不住去看關逢龍,未料關逢龍卻垂下長睫,對她求援目光視若不見。司馬靖心口無端大痛,如遭巨石重襲,不由輕輕顫抖,沉吟良久,說道:“奴婢不敢,奴婢心中是千肯萬肯的。”楊忠這才微笑,說道:“好,本王就做主,將你正式許給堅兒為妻,等你及笄,即正式完婚。”司馬靖顫聲說道:“奴婢謝過王爺恩典。”關逢龍心下輕聲歎息,隻覺說不出的惆悵。

楊忠這才輕輕舒口氣,看著司馬靖,聞言說道:“靖兒,你一路來洛陽,著實是辛苦,麗華明早進宮,屆時要你早起,為她好生收拾打扮,你這就下去,早些休息吧。”司馬靖點頭退下。獨孤信急忙說道:“玉兒明早與麗華小姐一同入宮可好?”楊忠笑著說道:“有何不可?”

這天夜裏關逢龍突然醒來,隱約聽得有人輕輕敲他花窗,遂沉聲問道:“是誰?”這時聲音卻止住,稍頃聽得有人說道:“關先生,你可醒著?”卻是獨孤玉的聲音。關逢龍訝然,略微沉吟,說道:“獨孤小姐深夜前來,是為何事?”獨孤玉說道:“我有些話,想說與你聽,你若是醒著,出來與我一敘可好?”關逢龍沉吟片刻,委婉說道:“夜深人靜,男女有別,多有不便,獨孤小姐請回吧。”獨孤玉默不作聲,沉吟片刻,輕聲歎了口氣,悄聲離開。

關逢龍在內室直聽得她輕淺腳步聲遠,這才批衣下床來,行至外間,他躊躇片刻,雙足即似有自主意識般,自發去到司馬靖與麗華小姐所在的別間,屋內點著燭火,紗窗上隱隱有兩女的倒影,關逢龍悄聲走過去,聽得一人說道:“靖兒,宣皇是什麼樣人物,你可知道?”問話的正是楊忠的愛女麗華。

室內,司馬靖微微的笑,用熱毛巾細細擦拭麗華雙頰上的胭脂,說道:“你明日見著就知道了。”麗華頰上微紅,怯聲說道:“靖兒,我心中有些害怕。”司馬靖笑著說道:“不怕的,小姐生的好,保管宣皇見著就喜歡的要命,對你自然會寵愛有加。”麗華抿嘴微笑,說道:“靖兒,你就是嘴甜討喜,但願承你吉言。”司馬靖隻是笑,將熱毛巾在銅盆內清洗過,又轉而擦拭麗華雪白手臂,麗華渾身舒適,躺在金絲軟椅上,似睡非睡,突然問道:“靖兒,爹爹為什麼堅持要將你許給大哥?”司馬靖隻是笑,沉吟著沒說話,麗華遂失口笑出來,自言自語道:“我真是糊塗了,靖兒才不過六歲,如何會懂得爹爹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