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也不消去問賈家之人,那玉既然那般要緊,寶玉又從不離身的,自然還得往大理寺問去。隻他也真好似一時之興,也沒動用自己親衛,連個熟知事務的管事都沒派,不知哪裏尋了個人去,給了塊蘭台寺的腰牌,就算敷衍過去了。
大理寺見來了個蘭台寺的生麵孔,問七問八沒尋著個茬子,竟問起人犯私產來。呸!此乃獄中慣例,便是前朝太師,兩進兩出,也沒見回頭尋當日的佩戴物什的,哪個這般不開眼,來查這個?!讓他報上去,看哪個會接他這茬兒!
果然那小吏查了一圈,不知報了什麼上去,到底也沒什麼聲息,隻讓大理寺底下人等當笑話說了幾日。
水路尚未開河,賈政卻執意要南下了,任誰也勸不住。李紈同迎春準備了一些盤纏,賈政一文不收,李紈隻好另換了些零碎銀票來,統共不過一百兩左右,交予寶釵,卻是雇車行腳的錢。賈政也知道如今幾人都身無分文,真若連這個也不要了,隻怕得一路乞討回去了。才長歎一聲令寶釵收了。
至於迎春的,賈赦邢夫人等還在牢裏,這打點起來才是無底洞,他如何肯要這侄女的資助?自然更不能要了。迎春無奈,隻好作罷。
預備南下的日子裏,賈環倒是幾乎日日往外頭去,賈政怕他又結交損友走了邪路,賈環卻冷笑道:“我什麼身份,能結交些什麼要緊人物兒。不過都是些沒能耐的閑人罷了,好在人家不嫌棄我如今模樣。倒比那些向來光鮮的牢靠得多。”
這話卻是說的寶玉了,要說起來寶玉那時候同馮家牛家的小子們都交好,如今個個自顧不暇,自然也沒有來往了。寶玉也隻往北靜王府上叩謝了一回,平日裏都待在賈政身邊,侍奉親長,並不外出。
賈政見賈環仍含舊怨,恐怕不是幾句話說得開的。如今又住在李紈這處宅院裏,人多屋少,真訓斥管教起來也沒趣,便由他去了,隻想著待得回到南邊再好好教導。
京中如今都盯著北邊戰事看,京衛營中調了不少兵馬充入新北軍,如今新北軍在北邊與韃子大戰了幾回,多有勝績。隻有心人發現那新北軍再往西推進便要到忠順王府的世襲地盤上了。忠順王府下北軍所轄區內,自上年秋深起,屢遭韃子進犯,百姓苦不堪言,新北軍一路西進,或者去助他們一臂之力徹底將韃子打散了,也是不世之功。隻人心詭譎,又豈能以常情度之。
賈府雖是軍功起家,同如今的兵馬戰事卻是毫無瓜葛,除了有大事時聽一耳朵,尋常甚少說起。
這日鶯兒正同寶釵在屋裏說話,正說南歸的事,寶釵拿了單子算計所缺之物,鶯兒在旁道:“奶奶,缺什麼哪裏算得清,如今倒應了一句話,‘要什麼沒什麼’呢!”
寶釵瞪她一眼道:“又來混說了。”
鶯兒又道:“我曉得奶奶最不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裏的。隻是有一件最最要緊的,卻得趕緊想主意。便是那冷香丸了。我要同二爺說,奶奶又不許。如今就剩了那麼幾丸,恰逢冬春換季了,又要南下,恐怕都不夠這一回用的呢!”
寶釵兀自顧自己邊想邊寫,嘴裏答道:“你同他說又有何用。那東西配起來繁瑣不說,那藥引子也一早沒了,哪裏再去尋那和尚去。便是真得了那些花兒粉兒的,也炮製不成,白說來作甚麼。”
鶯兒道:“那到時候奶奶又犯病了可怎麼辦!”
寶釵斥道:“越發胡說,什麼叫犯病!不過是咳嗽兩聲罷了,到底也不礙什麼的。”
鶯兒一撇嘴:“咳嗽兩聲兒?!奶奶這話騙騙文杏那樣的還罷了,我可是自小就跟著奶奶的。想是奶奶吃了藥忘了當日的難受勁兒了。一宿一宿不得睡,又喘又咳,眼皮麵頰都腫了!這還不礙什麼,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才算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