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哥特別熟悉這一帶的漂亮女子,他一眼就認出落水者是誰。他對那女子垂涎已久。
愛神格外偏愛花哥,在他因失戀而沮喪時上帝賜給他這個機會。
“撲咚——”一聲,花哥毫不猶豫地跳下水,向黛娃遊去。
黛娃浮出水麵,頭腦很快清醒過頭。她將身子藏在橋洞下。殺手犯了個錯誤,以為她家在五井村,大概就是《老井》中旺泉的同鄉,便認準她是旱鴨子。其實五井村在水鄉澤國。隻是這橋太高,她落水時昏迷片刻。
“黛娃——黛娃——”花哥輕叫著她的名字。
黛娃和花哥跳過舞,聽出是他的聲音。她應了一聲。
“我救你來了,”花哥說。
花哥又連叫了幾聲,最後一聲不成調門。黛娃在水中抬頭一看,花哥雙手撲打水麵,大口大口噴水,像有人在水下拽他的雙腿,眼看就要沉沒了。
“花哥,你咋啦?”
“我腳抽筋了。”
“別慌!我來了。”
黛娃好水性,激起的水花很小,遊得很快。她一把抓住花哥的頭發,把他拖到岸邊。
二人在黑暗中脫去衣服,擰幹水。相互對望著。一切都黑糊糊的,但眼睛卻分外的亮。
“花哥,舍己救人的英雄,謝謝你了!”黛娃覺得這事既恐怖又滑稽。殺手不曉得她識水性,卻選擇投水的方式做掉她,花哥想救人反被人救。
花哥有些難為情。“別取笑我了,黛娃!—你會水?”
“會一點。”
“你有仇家?是誰?要不要我去給你擺平了?”花哥拍著胸膛說。
“不必,我會擺平他。”黛娃知道這事該咋做。
“你不回光明旅社了?”
“當然。”
“我幫你好麼?”花哥挺有把握地說,“給樊老大做事吧!我去說說,準行!”
“那好。我跳槽投奔樊老大。我還真想去生意場中闖一闖。”
“你準行!”
“那說定了。”
黛娃要走。花哥悵然若失。他的將救命之恩轉化為愛情的打算落空了。
“記住,我已‘死’了。你明白?”黛娃回頭說。
“我明白。”
花哥以兄長的口吻叮嚀道:“黛娃,你可小心點。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來找我。”
幾天後,沙浪市公安局局長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被告知,光明旅社是個兼做色情生意的黑店。
接著,光明旅社來了一位澳門商人,自稱姓王,是葡京酒店的副經理。下榻光明旅社的第二天晚上,王老板麵見女老板,一遝港幣往桌上一扔,色迷迷地望著女老板,低聲說:“林老板,長夜寂寞,今夜加個墊。”
王老板“如願以償”。
夜半時分,10餘名公安幹警圍了光明旅社。那王老板原來是個刑警。
這件事在1990年掃黃時作為典型在報刊披露。沙浪市公安局得了一麵獎旗。
林春娥和倆保鏢,總共7人鋃鐺入獄。幾年後他們才曉得栽在誰手裏。
黑店被抄後第五天,六孔橋煙市多了一位賣煙的女子。她穿著件腰身肥大、下擺緊箍臀部的拉鏈衫。當你拎著空兜去煙市,她會滿麵堆笑地走來,小聲問:“師傅,您要煙嗎?”
“什麼價?”
“阿詩瑪70,紅塔山45,雲煙50,牡丹40,短重九20……”一口氣報來,如數家珍。
“來兩條紅塔山,給80怎麼樣?”
於是遞上8張“大團結”。
那女子“嗖”地拉開拉鏈,熟練地摸出兩條紅塔山。整個交易不到3分鍾。
那女子一夜差不多淨賺上百元錢。
她就是“死”而複生的黛娃。
第三章
據統計,自1980年始,我國已5次蟬聯世界煙草生產和銷售的兩項冠軍。1985年,卷煙生產超過1?4萬億支,占世界產量的1/3強,並擁有1000多個牌號和浩浩蕩蕩的3億之多的煙民大軍,為國家提供財政收入170億。
要為3億條煙槍提供“子彈”,各級煙草專賣局的重要性不次於戰爭時代的軍需部。
即將提升為部局級幹部的張凱,主動請纓出任了沙浪市煙草專賣局局長。
張局長走馬上任就著手整頓香煙市場。
他喬裝打扮明察暗訪,了解到六孔橋一帶存在著一個地下香煙王國。
這幾年名煙緊俏,不僅僅因為群眾的消費檔次提高了,還因為它是高檔新潮禮品,在人際關係中可派上大用場,“開後門”則是塊敲門磚,民謠曰:“敲開‘雙喜’門,打通‘萬寶’路,交際靠‘良友’,斬麻用長‘劍’(健)。”
名煙的黑市價扶搖直上。煙販子有暴利可圖。
張凱正走著,見一個胸腹膨大的俏麗女子微笑著向他走來。
“師傅,您要煙嗎?”
“要。什麼煙呀?”
“師傅,要哪種?”她又如數家珍地報煙的牌子和價格。
“全要。請跟我來!”張凱說。
黛娃被叫到附近的工商管理所。她知道今晚倒黴,踩了地雷。從工商管理所幾個幹部的口裏知道這位扮成生意人模樣的中年人原來是煙草專賣局的張局長。
既來之則安之。死豬不怕開水燙。
“你叫什麼名字?”
“黛娃。”
張局長暗暗吃了一驚。他前後左右打量她。
他聽香港吳老板提到過這個黛娃。那時他在經委工作,和吳老板私交很深。吳老板曾請他“拉拉皮條”,答應以“邀請訪問香港”作為回報。
“把衣服解開!”張局長收斂起好奇的目光,命令道。
“搜查證!”黛娃伸出右手,“拿來!”
“我是查煙的。”
“沒煙。”
“那你身子怎麼這麼粗?”
“懷孕了。”她的臉微微紅了紅,隨即又厚著臉皮補了一句:“要醫院證明?可以,明天帶來。”
幾位“工商”被逗笑了。
張凱板著臉說:“我不怕你作鬼,有地方製服你。走!”
黛娃上了張局長的摩托車。
“你押我去哪裏?”黛娃問。
“公安局。”張凱回頭說,“用手勾住我的腰,從車上摔下來可不是玩兒的。”
黛娃兩手服貼地摟著張局長的腰,把頭輕貼在他的脊背上。
“局長,公安局不會處罰我的。沒我的報案他們就破不了光明旅社那一案。局長、刑警隊長還有刑警小袁又立功又長工資,還請我的客哩。”
女性的氣息弄得張凱心裏癢癢的。摩托經過林蔭道時黛娃又在他耳邊說:“局長,你大概才上任當‘煙官’吧?”
“對,剛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晚我燒第一把火,誰叫你撞我槍口上了。”
“不打不相識,沒啥!不出仨月,我們就是好朋友,說不定還會相互合作呢。前頭那個劉局長一年少說他要從我家老大那裏得到上萬元的好處費。”
張凱哼了一聲不再理會。摩托車停在一幢居民樓房。說不清是什麼心理,張局長鬼使神差地把這女子帶到了自己家中。
屋內靜悄悄的。
黛娃暗自發笑。她有信心鬥敗這位雄心勃勃的新煙官。
黛娃巡視客廳,笑著問:“就你一個和尚守座空廟,你老婆呢?”
“與你不相幹!”
“對,我是撞你槍口上的煙販子。”
“例行公事,開始搜查,”張凱說。
黛娃拉開鏈子,又有意解了內衣上麵三枚扣子,然後飛去一個媚眼,投降似地伸開雙臂。
張凱最先看到一片雪白的胸脯。暴露的不算太多,論麵積還不及某些歌星的演出服,肩背都露,但這不是在台下看演出。二人近在咫尺。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他。可憐無助是做作的,真正隱在後麵的卻是滿不在乎。
他猶豫了。
“搜吧!”黛娃催促道。
他被誘惑著,終於伸進手去摳出一條“紅牡丹”。待他再次伸手,手背有意無意地碰了下那富有彈性的乳房……
“你們在幹啥?”一臉憔悴的女人突然出現在客廳門口。
張凱忙縮回手。但那“探險”的動作已被身後的女人看見。她是他的妻子,名叫齊素雲,在市文博館工作,正與一個名叫郭更的年輕考古工作者合著一本名為《古代民居考》的學術著作。書已寫完,現正按出版社要求重新抄正。
張凱是有名的“風liu局長”,他除了辦事幹練,較一般領導又多些才能。他會跳舞,會畫畫,會彈琴,對飲食、服飾頗有些研究,對女人的鑒賞能力更是強,凡招聘導遊、賓館服務員、劇團演員、外事辦女職員等等總有他參預目測。但張凱怕惹出些風liu韻事,影響他的仕途。此時,齊素雲聲音雖不大,可於他不啻一聲驚雷。
黛娃知道那女人是局長夫人。文文靜靜,準是個知識分子。臉蒼白,衣著古板,誰也不會想到風華正茂的煙草局長會討這麼一個像出土文物一般的女人做老婆。張局長虧了!
“素雲,你不是在抄書稿嗎?”張凱語聲發飄,底氣不足。
齊素雲不急不躁地說:“那裏蚊子多,咬得我受不住了,這才回來,所以才看到了我不想看的鏡頭。對不起,攪了你的美事!”
話語平和,但綿裏藏針。她輕輕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琇琅眼鏡。
張凱很狼狽。黛娃看著很開心。
“素雲,你別誤會,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