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煙市女總督》(下)
二人在餐館剛一分手,花哥頭上汗津津地跑了過來。他穿一身花裏胡哨的衣服,寬邊帽、墨鏡、小胡子,像特務也像花花公子。
“總督,”花哥神色緊張地說。“老大出麻煩了。”
黛娃手中拎著頭盔,若無其事地說:“姓樊的出事與我有什麼相幹?”
黛娃在樊猛手下做過事,得到過他的照看,但她一直反感這位煙霸的作風。她料到他遲早會出事的,監獄將是他的最後歸宿。
受老大差遣,花哥不敢馬虎。他趨前一步哀求道:“總督,不說你多少得過老大的益處,就是看小弟的份上也要幫他一把。小弟願鞍前馬後為您效勞。”
“你啥時學會文謅謅的?有出息了!”黛娃盯著這位對自己垂涎已久的年輕人,打趣道,“好幾日沒見你了,花事挺忙吧?”
“不說這些。”花哥繞到另一側在她耳邊哀求,“總督,都在江湖上混,得一個扶著一個。拉老大一把!”
黛娃的心思有些鬆動。
“那也要看我幫不幫得上。”
“你準行!——老大的一車煙開到城郊,兩頭突然設了卡子,有公安局、工商局、稅務局的人把關。據說是要攔截一個大棉布商,老大卻闖進網中,進不得退不得。”
“車在哪裏?”
“停在二裏橋。”
“就這事?”
“嗯。老大說事成之後給你1000元錢酬謝。老大這會兒急得快上吊了,一車煙值十來萬元呀!”
黛娃支走花哥。在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給張凱的電話。
“喂,張凱!天氣這麼好,我們能不能出城兜兜風?”
聽筒裏傳來對方喜不自禁的回答:“難得小姐有此雅興,張某敢不從命?”
“我在城外熱帶植物園門外等你。騎上你的摩托。”
張凱認為這是一個信號。一個愛情的信號。風和日麗,一男一女去兜風,那情調是十分浪漫的。
不到一支煙工夫,張凱騎上摩托旋風般地趕來。
“你想通了?”張凱摘下頭盔問。
“什麼想通了?”黛娃裝腔作勢地聳聳肩。
“你同意我倆的關係升格?”
“你想當我的白馬王子?你老婆咋辦?沙浪市知識分子的代表人物、市政協委員、小有名氣的學者……你舍得麼?我算什麼?盲流,煙販子。”
張凱久久注視她,“但你很有魅力。一個港商邀我下月訪問香港,我一定帶你去。”
“當情人?很實際!”黛娃跨上摩托車,上了路。在車上扭頭說,“由小道拐到二裏橋。”
“好的。”
兩輛摩托在二裏橋停住。幾十步外停著一輛大卡車,篷布遮得嚴嚴實實。司機裝模作樣地打開車頭,這裏擰擰,那裏敲敲,給人以“拋錨”的假象。樊老大和花哥若無其事地站在一邊。
黛娃將摩托車交給樊猛和花哥,挽著張凱的胳膊,偏過頭在他肩上蹭蹭,輕鬆地說:
“親愛的,我得用用你。”
“用我?”張凱莫名其妙。
“借用一下你英俊的麵孔。這很簡單。”
黛娃不容拒絕,拽著他的胳膊爬進駕駛室。
“我不明白。”
“我遇上一點小麻煩。”黛娃說著,關了車門。身子一晃紮進他的懷裏。
“這是幹啥?黛娃!你要我幹什麼?”
“你啥也不必幹,啥話也不必說,隻消端著煙官的架子,板著英俊的麵孔。”
“原來你要利用我?”
“對。有報酬的。”黛娃偏著頭,送上粉白的麵龐,“預支三個吻。”
張凱有些神魂顛倒。見駕駛樓無別人,把黛娃的頭摟在懷裏,落下雨點般一陣狂吻。
“罪過!罪過!”黛娃坐直身子,恢複常態。
司機上車發動了機器。
果然,公安、財稅、工商三方麵的聯合檢查組在前麵設了卡。黛娃一瞧,樂了,7位大員有6條“煙槍”。他們不止一次地從張凱那裏搞到平價名牌煙。他們有約定俗成的“黑話”:自稱“老煙搶”,向人散煙叫“打一梭子”,煙叫“糧食”,沒煙了叫“斷了頓”。
張凱心裏不托底。隻好做傀儡。
車開到卡子時,黛娃讓車減速緩行,搖下車窗玻璃,向幾位要人揮手。工商局副局長見是張局長押車,上前寒暄:“煙官,運啥呀?難得你親自押車!”黛娃伸出腦袋,報以迷人的微笑,搶著回答:“幾位老煙槍,糧食運來了。明日來吧,見者有份,張局長十分慷慨。”
他們猜想這女子準是剛調來的女秘書。這位風liu局長總喜歡物色一些漂亮女人在身邊工作。
卡車未停車檢查,順利過了關。
樊猛交還摩托車時給黛娃兩遝鈔票,共是兩千元。說:“你一千,他一千。女菩薩,謝謝你了!”
張凱知道自己唱了一出啥戲。他衝黛娃說:“你騙了我!黛娃走著瞧,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黛娃知道他並沒認真地生氣。他會記住那一陣雨點般地狂吻。
第六章
齊素雲今夜要草擬第二部書稿的提綱。提包裏放著兩隻鹹鴨蛋和一袋方便麵。這是他的夜餐。
“又去單位加班?”張凱憐惜地望著妻子,心裏說,何苦呢!瞧你幹瘦得像個木乃伊。
“不走又幹啥?”齊素雲在門口回頭說,“自打你升為煙草專賣局局長,我們這70平米已擱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了。”
“素雲,你正患病,需要休息。把你那該死的書稿擱一擱吧!”
“擱?時不我待。”
張凱責備道:“我的大學者,恕我直言,你根本不懂得生活,也沒享受過生活。”
他瞥了眼斜身埋在軟沙發裏吞雲吐霧的丈夫,煙草味刺激她嗆咳了一陣才說:“人各有誌吧!”
門在她身後合上。
張凱長長歎了口氣。感歎不幸的婚姻。他倆曾是同學,素雲是班上眾**譽的好學生,而他是班上有名的淘氣。他和另一個男生打了賭,看誰能得到素雲。畢業後他施展渾身解數,終於如願了。但現在他才明白,他需要的是溫柔多情富有生活情趣的女人,而不是案牘勞形以方便麵度日的學者。
他想起了黛娃,想起在大卡車上落在黛娃臉上的吻。
他抄起電話,撥了號——
“黛娃嗎?你好!”
“有什麼事?煙官!”
“我心靈太寂寞,心情不好,你來陪我玩玩好嗎?”
“齊姐呢?”
“去單位爬格子去了。要熬個通宵。她愛的是古人古物,不是我。”
“唔,可憐的人兒!”
“你馬上來吧!不然我會急死。”
“好吧!”
黛娃的出現,驅散了張凱心中的陰鬱。她穿了一身白西裝,作為點綴,係上了一條黑底白花的拉鏈領帶,正宗金利來,飾以黑邊的上衣袋裏插入一支紅花。燈光下顯得愈加俏麗。
“來,我倆先喝一杯!”張凱從酒櫃取出一瓶洋酒。“法國人頭馬,喜歡?”
“喜歡。”黛娃點點頭。
張凱舉杯,黛娃隻小小地抿了一口。
“黛娃,你可真美呀!”張凱目光異樣地凝視著她。
“是麼?”
“真的。”
“這似乎是電影裏男女間求愛的前奏。”黛娃將酒杯送到唇邊,用舌尖咂著酒。
張凱抓過她一隻手,擱在手心摩挲。“我們相見恨晚呀!”她的小手又柔軟又光滑。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聞。
“再早些年我還是個村姑,既純真又活潑。”黛娃抽出手自怨自哀地歎了口氣,“如今變了,變得連我自己也驚詫。我變得厚顏無恥,不是麼?”
“不不不,”張凱優雅地搖著頭。他是一個很會保養自己的男人,近60的人看上去卻與黛娃挺般配。
“也許我命中注定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黛娃苦澀地笑了笑。
張凱和她響亮地碰了碰杯,誠懇地說:“你磨去的是土氣。我對你身上的一些氣質非常著迷。黛娃,你不曉得你多麼富有女性的魅力!”
“你也是挺討人喜歡的男人!”黛娃由衷地說。“你給了我很多幫助。”
“別說這些生份話。來,我倆跳舞吧!——我的紅顏知己。”
“你瘋了!這會驚動四鄰。你是個局長!”
“不要音樂。”
不止一次傳來門鈴聲,張凱始終不理睬。
沒有音樂,他倆相互擁著在鬥室內慢慢挪動。
“我的婚姻是很盲目的。”
她調皮地望他一眼,“可你不可能離開齊姐。”
“但我生活在開放的社會,可以尋找愛情。”他盯住她的臉,觀察她的表情。
黛娃笑著說:“別癡心妄想!我不會扮演第三者。”
“不!我說過,我會為你付出代價。為了一個心愛的女人,我的一隻腳已踏進了監獄。”
二人摟在一起轉到茶幾邊時,張凱順手抄起酒瓶,塞進嘴裏,一氣喝了足有二兩。他要在今夜了卻一樁心願。他需要用人頭馬壯他的色膽。
黛娃預感到今夜會出事。她感覺到那男人熊熊燃燒的欲火,也意識到自己被撩撥得渾身發躁,某些部位的神經變得特別敏感。
張凱使勁摟住黛娃,不容她抗拒地吻她,揉搓她的胸乳。
“煙官,這很不好!很不好!”黛娃無力地掙紮抗拒。“我不喜歡你滿嘴酒味。”
張凱如一座快要爆發的火山,灼熱的岩漿在體內奔突,無法遏製。他邊解她的紐扣,邊喘籲籲地說:“黛娃,我知道,你愛我。我們要開放一些,追求一種最合乎人性的生活。”
說著張凱攔腰將她抱起,放在席夢思床上,並動手剝她的衣服。她不忍心罵他色狼,因為這畢竟有幾分真實感情,不是強暴。
黛娃雖是處女,但對男女之間的事並非不懂。山民們沒分寸的玩笑給她上了性教育的啟蒙課,又通過黃色錄相片目睹了實際情狀。她知道這樣亂來一氣的後果將不堪設想。身下是齊姐和這個男人的婚床。她是一個學問上的智者情場上的愚者。欺負這樣一個勤勉、本分、執著的女學究實在是罪過。
她冷靜下來。推開壓在身上的張凱,對他說:“煙官,你去衛生間洗一洗好嗎?我實在忍受不了你身上這股汗酸味煙草味。”
“你同意了?”張凱興奮地說,“小姐,遵命!”
不一會,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
黛娃來了靈感。她悄悄去外間撥電話。聽筒裏傳來齊姐的咳嗽聲。黛娃用普通話對她說:“為什麼不回家看看一個迷人的女性在你家幹了什麼?”
“你是誰?”
在市文博館一間辦公室內,齊素雲正在查找資料。接到電話後她心慌意亂。她本想聽之任之埋頭學問,卻又不甘心另一個女人侵犯她的領地、玷汙潔淨的婚床。這個女人是誰呢?
她是學者,但首先是女人。
她隻猶豫了幾分鍾,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家裏趕去。
想盡快進入溫柔之鄉的張凱馬馬虎虎地衝了個澡,遍體灑了香水,然後披著浴衣出了衛生間。
“黛娃,你呢?”
“我……”
“你天生的麗質,出汙泥而不染,沐浴這道程序就免了吧!”張凱上前抱住她,“我想我們該上chuang了。”
他的浴衣被一隻冷冰冰的手抓掉了,露出他隻穿著小小褲頭的身體。
他急忙回頭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身後站著齊素雲,兩眼燃著怒火。
他後悔自己太大意了。應當將大門鎖死。這下可是醜聞大曝光。未吃上狐狸肉倒惹了一身臊。
齊素雲證實了自己的估計,插足的第三者正是那個風騷迷人的煙販子。她抓過黛娃,盡平生力氣扇了三耳光。那女子白皙的麵頰上頓時留下道道指印。她怒罵道:“你這個恬不知恥的女人!給我滾!”順手抓起人頭馬酒瓶。
張凱從後麵抓住了她的手。濺出的酒液灑了黛娃一身,弄汙了潔白的西裝。張凱怕黛娃吃虧,雙臂箍住齊素雲,哀求說:“素雲,這事怪我!與黛小姐無幹!”又對黛娃說:“小姐,你快走吧!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