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阿爾泰金洞尋蹤》(上)(2 / 3)

第二章跟蹤尋跡

黃河牌大客車沿著準噶爾盆地東側向北行進。

霍秋柏踏上旅途已是第五天了,竟沒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他已搶出了一天旅程,若金魔在竊圖的第二天離開二道溝,那遭遇就在這一兩天。這是去阿爾泰金洞的必經之路。若經烏魯木齊從準噶爾盆地西側繞過去,會多出五六天旅程。金魔決不會舍近求遠。

汽車在一個名叫十顆樹的小村裏停下來。旅客們紛紛擁去旅社投宿。除一家國營的稍為講究、男女有別外,其餘個體旅社其實隻一個通鋪,男女混雜。

一批沒登上記的旅客沮喪地離開國營旅社。在這一群人中,霍秋柏意外地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頭戴灰禮帽、穿棕色夾克衫的不是跑車的女老板孫巧嗎?他疑信參半:難道她會是金魔?

孫巧給人們的印象一直是個瀟灑的青年“男子”。她在金礦的公開身份是個體運輸專業戶。買了一輛小麵包車,專門接送礦山負傷的病員。她給人的直覺印象很不錯,溫柔敦厚,美麗善良,精幹隨和。她出入礦山,一直是女扮男裝。這裏是雄性世界,她不願以女兒身讓習慣赤身露體的淘金漢們尷尬,無地自容。當然,霍秋柏還知道這女子是走私黃金的好帶家。她讓傷病員把黃金塞進靴筒裏,混進藥膏中,包在繃帶裏,或混進煤塊中,扔進油箱裏,用瀝青粘在底盤上,遇上頂頂厲害的卡子,他讓男人們的肛門裏放鐵盒子,一次可帶走100克,過了卡子再屙出來。或者讓女人藏進乳罩和月經帶中。她有36種藏金法。她從沒失過手。有關領導還誇她是救苦救難、救死扶傷的觀世音菩薩。聽說黃金管理所的柯主任還向她求過愛呢!

孫巧初到礦山就愛上了霍秋柏,秋柏和她好過一段時間,但這種友愛無法繼續下去:她更愛的是黃金!這種人的感情是靠不住的。後來張佳麗闖入他的生活,孫巧知趣地退出愛的角逐,並和佳麗保持朋友的關係。

秋柏急欲弄清孫巧是不是金魔?他左手拎著桶包,右肩挎著雙筒獵槍,匆匆追出門,並叫了一聲“孫巧!”但那背影愈走愈快,三轉兩轉,在這不足30戶人家的小鎮兜了幾圈,那背影溶入漆黑的夜,消失得無影無蹤。

秋柏罵自己:真笨!明顯的目標也抓不住,還談什麼充當福爾摩斯!

他不信他在這不足30戶人家的“十顆樹”找不見她!——查登記本,一家一家地查!盯住每位旅客,一個也不漏!

霍秋柏正在一家旅社翻登記本,有一支柔軟的手在肩頭一拍:“不用翻了,我在這裏!”

秋柏轉過頭一瞧:果然是風度翩翩的孫巧!

“我在國營旅社看見你還喊了你一聲,咋不理我?”秋柏用埋怨的口氣說。

孫巧親熱地用右手抓住他的胳膊,並送去一個秋波。撒了一個明知會被識破的謊:“你身後好象站著佳麗,我可不願當第三者。”

“那是一個素不相識的維吾爾族姑娘。”

“唔,我認錯了人,差點失之交臂。”

街道短得出奇,他倆轉悠了一個來回,孫巧問:

“你住哪?”

“艾買提家。”

“好吧,我也住艾買提家。”

“真的?”

“真的。”

孫巧的這一決定倒有效地解除了霍秋柏對她的懷疑。他輕鬆地說:

“走吧,去江布爾小吃店吃扒羊肉。我請客!”

“謝謝!”

“你啥時也學會了客套?”秋柏借著昏暗的街燈欣賞她一口糯米白牙。“老實告訴我,你去哪?”

“你呢?”她反問了一句。

“烏倫古河上遊,尋找金礦。——你總不會是去旅遊的吧?”

“當然。我也是去尋找阿爾泰金礦。”她平靜地回答道。

“我倆不謀而合。太巧了!莫非你受到過某種啟示?”

“小學地理課本上就寫著,阿爾泰,是蒙語黃金之山的意思。世上決不止霍秋柏一個聰明人。”

“就我所知,你可不會淘金,感興趣的隻是倒買倒賣。”

“是這樣,秋柏!”孫巧勾著霍秋柏的手大大方方走進江布爾小吃店,選了一個靠牆的地方落座。她壓低聲音接著說:“二道溝地下還有多少油水,你難道不明白?你們父子倆由陝西到青海,由青海到甘肅,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隻肯吃肥肉不願啃骨頭。國家規定,在脈金礦中,品位達3克/噸,沙金礦品位達0?3克/噸,就有開采價值。淘金漢為了多得些收益,棄貧采富,脈金品位采到10克/噸,沙金品位采到0?6克/噸,金的回收率低得可憐。我要是國家礦業部長,非把采金王們統統關進大牢。當然,我這麼說會惹你見笑,因為我也迷住了黃金,而且錢掙得不地道。秋柏,我對你還不坦誠麼?”

霍秋柏一邊吃扒羊肉,一邊捉摸孫巧的話。他簡直不知該咋樣評價這個女子!一個走私商竟說出這麼一番震聾發聵的話,簡直不可思議。是啊,是不能這麼幹下去了!這一席話差點動搖了他追蹤黃金寶圖的決心。

二人回到艾買提個體旅社,艾買提高興地握握孫巧的手,樂嗬嗬地說:“啊,漂亮的小夥子,艾買提大叔歡迎你!”

這夜,孫巧傍著霍秋柏睡下,雖各是一床鋪蓋,但頭挨著頭。秋柏覺得怪不自在,孫巧索性將頭湊上去咬耳低語:“我的傻兄長!這是通鋪,你總不忍心讓我睡在一個陌生男人旁邊吧?”

無可奈何!這女人的鼻息,拂著他的麵頰,搔得他心慌意亂。他沒再言語,閉目遁入夢鄉。

夜半,疲憊不堪的秋柏從夢中醒來,頓覺被窩異樣:身旁緊貼著單衣薄衫的孫巧,他不知她啥時鑽進了他的被窩。他下意識地觸摸她柔軟的身體。這工於心計的女子已為他掀起了襯衫。她的臉離他這麼近!他差點經不住誘惑,要狂吻她的芳體。他想,世界上若沒有張佳麗,他也許早zhan有了這個女人。佳麗是天真任性的小白鴿,他不忍心過早地掠走她的童貞;雖然他已是大齡男子,對異性的渴望如久旱盼甘霖。孫巧不是佳麗,她外表謹慎,內裏其實很放蕩!一個敢走私黃金的人不會恪守道德規範的。……這麼一想,秋柏對這女人的肉體又發生本能的反感。她為什麼要委身於他、且又在這尷尬的時刻?是為了分享阿爾泰金洞的秘密?或者是為了削弱他的鬥誌?或者她就是盜圖的“金魔”?……有一點她敢肯定:這決不是愛情!

霍秋柏輕輕拿開她的手幫她蓋好被子。還是忍不住輕輕吻了她一下,然後裹緊自己的被子。

孫巧心頭籠罩著陰影。她一直醒著的。她知道身邊的男人在想什麼,但他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在這神奇的夜晚,他若對她報以狂吻,也許會摧毀她的勇氣,讓事情按另一種格局發展。秋柏最終的克製和冷淡促使她下了決心。黎明時分,她摸出一個小瓶,在秋柏鼻孔裏滴了3滴,於是他失去了知覺,呼吸變得緩慢,然後一雙握注射器的手伸進秋柏被窩,10CC安眠藥水隔著線褲注入了臀部。

“秋柏,在這小店好好睡吧!睡個兩天兩夜!”她心裏說。

孫巧吻了她,然後穿上了衣服,打點行李。

天明時分,艾買提小店門口開來一輛麵包車,一個戴墨鏡、穿西裝的男子和孫巧說了幾句話,孫巧付了房錢,然後由西裝男子將酣睡未醒的霍秋柏背進麵包車,平放在長軟椅上,孫巧將桶包和雙筒獵槍送進麵包車,艾買提驚訝地問:

“這年輕人病了?”

孫巧說:“她的昏睡病犯了,艾買提大叔!我們送他去烏魯木齊住院治療。不要緊的,大叔!”

“唔,真主保佑!”

孫巧給霍秋柏頭下墊件毛衣,權當枕頭。用布帶固定了身子,並蓋上一件米黃色風衣。旁邊坐椅子上擱著一網兜罐頭食品和清涼飲料。

他們用兩倍的價錢包下這輛麵包車,又用高價在村子裏雇請了一位漢族中年男子專門護送。

麵包車向南開去。他倆玩了一個“南轅北轍”的鬼把戲。霍秋柏一覺醒來,至少也要落後4天的旅程。他們巧妙地甩脫了他。

第三章愛情的力量

二道溝金場日雜店張老板的女兒佳麗做了一個又甜密又別扭又險惡的夢。

夢境裏有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柳樹林,柳枝兒嫩綠,疏疏朗朗,金色的太陽在柳枝間旋轉,幅射萬千金箭穿過一圈七彩的光輪。她傾心相愛的淘金漢霍秋柏側身依著一棵小盆粗的柳樹。“秋柏——!”她忘情地叫了一聲,便撲上去。她展開雙臂要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落下雨點般的狂吻,一遍又一遍地呼喚:“秋柏!秋柏!我愛你、愛你……”這位對愛情執著癡情的姑娘在夢中亦執著癡情。但她抱在懷裏的卻是不通情與愛的柳樹幹,鮮潤的唇貼著冰冷粗糙的樹皮。霍秋柏在她前麵10公尺遠的地方飄飄悠悠地向前跑,頭也不回。清風吹起他的頭發如一麵黑色的小旗。佳麗頗覺委屈,想哭,想罵,甚至想和他同歸於盡,然後永遠永遠地擁抱著睡在這林子裏進入冥冥之中。她喊著,追著,清風掀開她水紅色的紗裙,如鼓蕩起風帆。就這樣如電影慢鏡頭地追了一宿,終於走出了森林,前麵是生滿地衣苔蘚的山嘴,下麵是鯊魚成群、礁石密布的大海,秋柏竟從山嘴騰身跳進大海,似一片樹葉飄落,惡浪吞沒了他偉岸的身軀,濤聲蓋住了她悲哀的哭泣……

她醒了。知道是一個夢。

佳麗將被子向上扯扯,捂住頭,手擱在乳峰下壓住那顆怦怦亂跳的心。

這夢不是好兆頭。

她平生第一次為一個男子的命運擔憂。發生阿爾泰金洞方位圖被盜那事後,秋柏給她留下了一個紙條,便不辭而別,隻身闖北疆。他撇下了她,使她難過。

這些天二道溝金場簡直亂了套。霍采金王一刻也不得安生。有人裝作登門寒暄套他的話,有人送重禮請他指一條發財的路,有人甚至持刀威脅他講出秘密……黃金的誘惑使一批人迷失本性,發了狂。霍采金王沒想到一張圖會惹來這麼多麻煩。他恨不得割了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眾多淘金漢方式各異的車軲轤戰已搞得霍采金王心力交瘁,乃至神經失常。他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赤著雙足逢人便講:“我丟了寶圖。我沒想到酒喝多了會管不住舌頭。我祖先在阿爾泰淘金……”那情形象祥林嫂逢人訴說她的阿毛被狼叼走。二道溝金場長不過10華裏,擁有4萬淘金漢,本來就僧多粥少,人心思動。阿爾泰金洞的秘密自然富有吸引力,不少人已神秘地“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