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麗為秋柏的安全擔心。她愛秋柏,她的生活中不能沒有他。她要不辭辛苦,沿著去北疆阿爾泰山區的路去尋找他。也許是命運偏和她作對:父親幾日前去蘭州購貨,讓她看家,這雜貨店成了絆腳索。她不是沒主意的女子,她請來兩個可靠的中年人看家,又請了一個老太婆幫助照料秋柏的父親,然後打點行裝,搭汽車,乘火車,日夜兼程。她逢人便打聽,見站便停,去旅社查登記簿。
佳麗做夢也不會想到,她在“半間房”村子的雞毛小店裏意外地見到了霍秋柏。一個醫生正向他靜脈裏推葡萄糖。他麵色蒼白,顯得很虛弱。“佳麗,是你?”秋柏又喜又驚,“你怎麼也來了?”
佳麗鼻子發酸。幾天沒見,他變得這麼消瘦?孤身隻影臥病山野小店。她等他注射完畢,顧不得有陌生人在場,一頭紮在他懷裏,焦急地問: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你病了?”
秋柏擠出一絲苦笑,“是的,我病了。”
“你沒追上金魔?”
“追上了。可她又逃了。我還中了圈套。”
“金魔是誰?你認識?”
“不認識。”他不願說出她的名字。因為他和那個女子曾有過複雜的感情糾葛,她又是她的情敵。他撫弄佳麗秀美的披肩長發,親切地問:“你為什麼來尋我?”
“人家想你嘛。”一派嬌嗔的口吻,分明是天真無邪的少女。
“家裏情況咋樣?”
她含含糊糊地回答:“還好。”
“你明日回。我不讓你去冒險。”
“不!你明日和我一同回家,不許你去追什麼金魔。這很危險!他定是個殺手。”
“她不是殺手,但是個妖精。”
“妖精會吃人的!秋柏,我需要的是你,不是黃金。我對你們這些淘金漢的某些舉動簡直不理解。黃金不一定給人帶來幸福。”
“你說得對!黃金有時是少女,象你一樣迷人;也有時是魔鬼,會吞噬人的靈魂。我有多種理由必須去追回藏金圖,要親自去尋找阿爾泰金洞。”
“難道這件事比我對你更有吸引力?”
“暫時是這樣。”
“這真叫我傷心。”
秋柏用蒲扇般的大手揩去她的眼淚。“我明天又要北上。不到黃河心不死。佳麗,理解我,請回吧!你父親並不太滿意我當他的女婿,更不敢因此而惹老人生氣。回吧!向你父親問好!請多多安慰安慰我父親,我真擔心他會發瘋。”
“不!”她緊咬著嘴唇。“我不回!”
“你要幹嘛?”
“你去哪我去哪。你要充當福爾摩斯,我就是福爾摩斯的助手華生。”
秋柏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第四章寶圖易主
烏倫古河上遊的分水嶺。阿爾泰山南麓。
他和她在第一個山口北邊的落葉鬆林子邊升起了篝火。一方塑料布鋪在地上,上邊攤著罐頭、麵包、刀叉。
“喂,孫小姐!”那青年男子一邊叉起一塊熏雞,往嘴裏送,一邊對孫巧說著話。“我不明白,如今的女子可都有雄性化的趨勢。”
他就是在十棵樹背霍秋柏上麵包車的那個西裝青年。他眯縫起眼睛溜著孫巧的分背頭,扁平的胸脯,又目光下移注視她開衩的牛仔褲。火光映著他顯得幹癟的臉和蝦米一般弓著的身材。和她剛剛相反,他倒穿得花裏胡哨,身上散發出玫瑰的幽香。
孫巧反唇相譏:“馬通先生,我也不明白,如今的男子有雌性化的趨勢。”
叫馬通的青年嫣然一笑,叉起一塊蘋果往孫巧口邊送,說:“小姐,請!——其實我是憐花惜玉,為小姐的姿色可惜!可惜呀!”
“談不上可惜不可惜,我得適應環境。”
馬通故作文雅她沉思默想,然後拍拍手,嘖嘖讚同:“嗯,有道理!有道理!采金場是男人們的天下!……聽說采金場的男人們采金時十之八九根紗不掛,有這回事麼?”
“是這樣的。”?他色迷迷地望著她,用挑逗的口吻說:
“那孫小姐可大開了眼界呀!”
孫巧淡淡一笑,“說出來會讓馬通先生掃興,鄙人隻愛自己,對男人們的玩藝兒不感興趣!”
“好!出語通俗豪爽,西部女性!”馬通翹著大拇指。“孫小姐不愧為闖江湖的奇女子!”
馬通吃得津津有味,直起身,打開微型錄放機,一段激烈的搖滾樂在阿爾泰山的夜色中蕩開來,又雜進大自然稀奇古怪的聲響,和篝火跳蕩的烈焰扭結著。“孫巧,來跳一段吧!”他和著節奏擺胯抖肩,火光將他巨大的黑影投映在無邊的藍天。孫巧沒想到“高粱杆”還有這麼優美的舞姿,忍俊不禁,起身和他對舞。
馬通有意貼近她,親昵地說著趣話:“我們是太古之民!”
“我們是人文之初!”
“一對創世紀的亞當和夏娃。”
“不!”孫巧大聲說。“是一個竊賊和一個走私犯。”
他倆繞著火堆狂舞。
“小姐,我愛你!”
“先生,我隻愛黃金!”
他倆跳得大汗淋漓。
大約由於運動與火光映照的緣故,孫巧臉蛋紅撲撲的,黑眼仁閃著寶石般的光澤,扁平的胸脯活潑潑拱動著兩座不算高的乳峰,臀部和腿的線條流暢優美。她渾身發散著女性的魔力。馬通一生的追求是黃金和女人。他得讓她陪著打發這寂寞的夜晚。在這阿爾泰山的夜晚,在落葉鬆林旁邊,一男一女在篝火邊擁抱,接吻,卿卿我我,這多浪漫!他年齡不大,卻已諳於此道。對於孫巧這種自矜自高的女性得采用突然襲擊的戰術,一舉突破防線。他大動作跳躍,接近她。他右腿伸過去輕輕一勾,在她身體搖搖欲墜的當兒,左臂一伸,勾住她的腰,順勢摟在懷裏,在她臉上狂吻,他知道,一般女子經這幾招便會半推半就,任從擺布。
孫巧低估了這男子的手段,她瞬間麻木了,失去了反抗能力。在她的潛意識裏,她預感到今夜要發生點事。在二道溝,是她發現了這男子盜走了霍采金王的阿爾泰金洞的方位圖。是上帝賜給她好運,當馬通正用刀割開那隻藏圖的馬靴時,剛巧被她瞅見。她盯住他。跟蹤到車站,她和他攤牌:“寶圖二人共有怎麼樣?”馬通還能說什麼?於是他倆結伴去阿爾泰山區。她和馬通並不陌生,他們同在一個走私團夥裏,馬通是她的三傳手。她揣摸這男子的心理:你分享我的寶圖,我就該分享你的美色!一樁公平的交易!
孫巧生在一個貧窮而多子的家庭。一年到頭,家中難沾葷腥。到17歲上她才史無前例地穿上了一條藍色短裙。10口之家,統共隻有兩條被子。她窮怕了!她討厭施舍!討厭乞討!憎惡貧窮!19歲上加入男人們的行列去西部淘金。她比同時代的少男少女更懂得掙錢和守住金錢。貧窮沒給她帶來多少優秀品質,隻是扭曲了她的靈魂。她認為世界上最親最親的是黃金,至於愛情,至於打扮,都無足輕重。這個拚命積聚黃金的姑娘通體卻無一件金子打造的裝飾品。她目前關心的是聚斂起一筆巨額財富,到那時,不愁沒有如意郎君,不愁沒有別墅,不愁沒有小車……當年的窘迫會獲得加倍的補償。
她的個性變得難以讓人理解。那些求愛遭拒絕的小夥子罵她是冷血動物,是個不夠女人資格的女人。
當然,她並非不懂一點兒兩性之愛。在十棵樹,她受馬通的差遣,用安眠藥阻止霍秋柏跟蹤追跡。若霍秋柏報她以熱烈的愛,也許她會倒戈,為這值得人愛的男子漢當一次女賊,讓寶圖完璧歸趙。
搖滾音樂仍在瘋狂地搖滾。
熱血沸騰的馬通把孫巧撲倒在地,以十分粗野的動作扯開她的衣褲,身子實實在在壓上去,粘滑的舌頭向她嘴裏伸……
孫巧沒有掙紮反抗。她看看碰著她鼻子尖的那張幹癟的臉。他的五官幾乎在一個平麵。耳朵鼻子薄得象牛皮燈影子。口裏一股煙臭。對這張臉她突然產生厭惡的感情,胃也惡心。她想:難道能將寶貴的貞操奉獻給這麼一個幹癟的男人?她生得不醜,而且可以說得上美貌,她有這個自我感覺。
壓在馬通身下的孫巧回憶起一件往事,那是她第一次欣賞男性裸體——
有一次她坐在3號井旁邊的山石背後,等霍秋柏下工。她有急事找他商量。
山石旁一大堆衣服沒引起她的注意。
井口冒出一顆頭來,然後是赤裸的上身,下身。
她先是看到他的背影。脖頸如渾圓的柱子將碩大的頭顱和寬闊平直的肩連在一起。雙臂肌肉隆起。背部堅挺如半麵城牆。兩條腿如鋼筋柱子,落地生根。腰很細,臀部如緊緊銜接在一起的馬德堡半球。渾身皮膚泛著古銅色光澤。他旁若無人地立於井口,一隻腳踏在一塊含金的石英石上,如一尊青銅塑像。塑像以高山藍天為背景,雄渾,偉岸。
黃金並沒使她喪失起碼的審美能力,她目不轉睛地偷窺。玩味偷嚐jin果的滋味。她為自己辯解:我在欣賞一件活的雕塑!
霍秋柏的裸體如活的雕塑烙印在她心裏。也許,這是除了黃金之外惟一讓她動心的一件事。
人們說,愛情是難以說清的。孫巧認認真真地愛過他一段時間;雖然沒有結果,但這已永難忘懷……
孫巧回到現實,腦海冒出一個念頭:這是強奸!令人不能忍受的強奸!
她要用他教給的辦法對付他。
她抽出右手從衣袋裏摸出一個小瓶兒,擰開蓋,左手使勁扳偏她的腦袋,動作麻利地朝他鼻孔裏擠了幾滴。馬通發覺這女人的計謀已不趕趟。他失去了知覺。
孫巧掀開他,在那醜陋的部位踢了一腳。
她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黃金寶圖二人共有不如我一人zhan有。這張圖會給她帶來幾輩子也吃不完花不盡的財富。她從挎包裏取出能讓他睡24小時的安眠藥,用水喂進他的嘴裏。
瘋狂的馬通如一頭死豬睡在篝火邊。孫巧從他腰部的板帶裏取出了金洞方位圖。
她睡意全無。坐在馬通旁邊,不時切切他的脈搏。他不能讓他死去,那樣會驚動公安。
東方露出曙色。她給篝火添了許多柴,還煨了幾個樹樁。她怕火一熄滅惡狼會來偷襲。她是個細心的女子,幹壞事也講個分寸。
她最後切了切馬通的脈搏,然後背上行李,沿來的路逃之夭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