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破碎的心》(中)(1 / 3)

第八部《破碎的心》(中)

3緬北叢林的風liu事

荒村友子雖和日本軍人成天泡在一起,親自參加了這場空前規模、空前殘酷的戰爭,但她卻沒玩過槍,更沒殺過人。她隻是用美麗的軀體鼓舞士氣。但她知道,隻要用手指頭動一下扳機,這個可親的中國大兵便會中彈踉蹌倒地。在那一瞬間,她有些猶豫。平心而論,麵前這個中國人並沒苛待於她,他的儀表和脾氣都很有吸引力。難道凡敵人都必須殺死嗎?她拿不定主意。

“友子,你想幹什麼呢?”鍾少亭從最初的驚愕中清醒過來,鎮靜地說,“友子,你聽我說,你不能殺死我,至少現在不能殺死我。這是無邊無涯的原始森林,沒有我你不可能活著走出森林。友子,我的好妹妹,把槍放下!把槍放下!”

他一步步向友子靠近。友子搖動槍管,邊退邊說:“別走近我!別走近我!我會開槍的。”友子有些惶恐,握槍的手在顫抖。

鍾少亭充滿感情地說:“友子,你仔細認一認,我是誰?我是你長生哥,我是你長生哥。”

“你騙我。你騙我。”友子瞪大眼睛看麵前這位軍人,堂堂一表,凜凜一軀,實在尋不出兒時好友長生哥的影子。

“你不信?我真是你的長生哥。我現在的名字叫鍾少亭。”

友子搖搖頭,“不!我的長生哥又矮又瘦,是隻醜小鴨。”

“醜小鴨已變成黑天鵝。友子,還記不記得,我們兩家曾十分要好,我們自小在一塊玩耍。我喜歡惹你發惱,把蛐蟮扔你脖頸裏。你兒時就很美麗,男孩子們都喜歡你,我還吃醋呢。你決心跟我好。我還偷偷吻你脖頸。你耳背後有顆紅痣。我就是根據那顆紅痣認出你是李友芬,就是你——荒村友子。”

“你真是我的長生哥?”友子覺得這事巧得叫人不可思議。

鍾少亭低聲哼開了友子兒時教他的日本歌曲——

陣陣狂風吹過一片荒野,

遍地是泥濘,

方向未能明,

隻有滿天星星靜靜照著我,

給我破碎的心帶來光明。

……

多麼熟悉的旋律!兒時的記憶複蘇了。她兒時確曾把這首名為《星》的日本民歌教給鄰居的男孩子,二人常在一塊哼唱,每當唱到“破碎的心”時他便動了感情。她不明白他當時哭泣的原因。“九?一八”事變前她隨父母回日本,他站在岸邊送行,她叫了一聲“長生哥”便“哇”地一聲大哭開了,哭得不止息。

“友子,把槍口抬高些!再抬高些!……對,就這樣,很好!”他對她說。

真真切切的奇遇使友子既高興又無所適從。慌忙中手指觸發了扳機,隻聽“嘣——嘎”一聲,槍走火了。先是爆響,後是空氣如布帛般被撕裂的呼嘯聲。

友子愣住了。鍾少亭嚇得頭上又冒了冷汗。彈頭揭飛了他的帽盔。他趁勢從友子手中拿走了盒子炮,並輕鬆地說:“好啦,友子,一切都過去了。你沒想過,要不是這場戰爭,我會討你作老婆的。”

友子不再懷疑這位中國軍人是她青梅竹馬的長生哥。潛意識裏想:未婚夫木村正雄死了,也許該嫁給他,以了卻一段情緣。可兩國正交兵,這可能嗎?但她仍忍俊不禁,親熱地叫了一聲“長生哥!”便撲到了鍾少亭懷裏。鍾少亭緊緊摟著荒村友子,四目相對,兩人都流了淚。

二人在森林中艱難地跋涉。鍾少亭憑他那豐富的地理知識,總算沒迷路,在第三天上午回到二百師大本營所在地。這裏卻沒個人影,二百師已轉移,似已遁入野人山。這正是本州兵團欲圖實現的目標,把遠征軍趕入野人山。

友子說:“少亭,我倆彼此彼此,你沒法回到二百師了。聽金光少佐說野人山方圓數百裏,山大林密,他們不可能活著走出去,你也不可能找到他們。”

鍾少亭十分沮喪。他沒法向戴長官複命。瞬息萬變的戰爭態勢把他和友子變成孤男寡女,失去了依托。

對於他倆來說,戰爭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活著。

漫無目標地走了三天,仍沒見一個人影。

叢林生活險象環生,時時要提防巨蟻、猛獸、毒蛇、毒蚊、熱帶螞蟥的襲擊。

大約過了整整20天,他倆才走到森林邊緣。10裏外有個小村莊,不過20幾戶人家,村中的竹樓上插著太陽旗。這就是說,日本人已占領這片土地。

友子怦然心動。這男性的魅力遠遠抵擋不過那太陽旗的誘惑。

夜幕降下,友子又對鍾少亭“慰安”。她知道,這可以激勵他戰勝沮喪,戰勝無邊的黑暗,戰勝難耐的寂寞。

她如軟體動物般蜷在鍾少亭懷裏,柔滑的手撫mo他健美的軀體。她大概想了卻兒時的緣份,這夜是第五次盡妻子的義務,顯出加倍的熱情,熱情得近乎瘋狂。鍾少亭的麵頰和胸膛被她吻得濕漉漉的。這一夜,她讓他兩次登上幸福的巔峰。友子也真正體味到做女人的快活,與在日本軍營裏“慰安”不可同日而語,那是工作,是獻身,而這才是令靈魂顫栗的享受。

可這樣的日子要告一段落。

在友子心靈深處還為著少一些遺憾。她看到那膏藥旗便生出一個新的念頭。

這一夜弄得鍾少亭精疲力竭。他豁出去了,這樣死了也不遺憾。

友子算得上東方美人。叫他不安的是,戰爭雙方都不會容忍他倆的愛情。真是天官賜福,總算做成了露水夫妻。

鍾少亭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時卻發現友子沒了,“枕頭”邊留下一張紙條,寫著幾句話:

鍾:

謝謝您給我的愛。可審時度勢,我倆不可能長做夫妻。我是日本人,我得忠於天皇陛下,所以不告而辭。我不忍心你死去,將給你提供你需要知道的情況。山下小村有個佛塔,我把信留在那裏,待我們的軍隊開拔後你可去取。希保重……”

信的落款署名“李友芬”。鍾少亭讀罷信喃喃自語:“她走了!走了!終於走了!……

4慰安巧遇未婚夫

1942年夏天,荒村友子隨本州兵團進入中國雲南。

1944年夏天,鬆山守備隊鑒於戰事吃緊,請求駐芒山的本州師團總部給予援助。

師團長官知道該怎樣鼓舞守備隊891名日本士兵的士氣,他指令有關部門為鬆山守備隊增派慰安婦,並責備金光少佐不該擅自減少每月慰安的次數。

渡邊師團長相信:對付中國士兵要用炮彈,對付日本士兵要用肉體。

荒村友子被調往鬆山,她將和那裏的8名朝鮮和台灣女人以及5名日本女人,共同擔負慰安任務,將每月慰安次數由兩次恢複到三次。

於是這16個女人將擁有891名共同的丈夫,這891名男子將擁有16名共同的妻子。

金光少佐驚訝荒村友子的美貌,另辟鬥室金屋藏嬌。隻有那些立有戰功的日本士兵有資格受荒村友子的“慰安”。

友子並不看重自己的工作,不管怎麼說,一夜要對付數十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極大的痛苦。她幾乎以不變的姿勢接待那些士兵,已沒興趣問他們的姓名或記住他們的相貌。但置身戰爭,麵對大批人的死亡,她亦覺得日本女人失去的僅是人格和貞操,但留下的是最可寶貴的性命,這比男同胞幸運。

不知是第幾夜又是第幾百人次的接待,借著炮彈爆炸的火光,她看見了一張十分熟悉的麵孔。這是典型的赳赳武夫,連造愛也身板強直、動作粗魯,五官大體不醜,但左邊沒有耳朵。

她待他完事後照例說了一句:“請您體麵地去死吧,拜托了!”

“請放心!我要麼凱旋而歸,要麼戰死沙場。”

這聲音耳熟。

士兵下床後穿好短褲。按規定他的享受不得超過20分鍾。

又一發炮彈在附近爆炸,火光映出那士兵的背影。友子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多像木村正雄——她的未婚夫!但怎麼可能呢?早在1937年,她就已接到他“失蹤”的通知。不然她不會背鄉離井當了隨軍慰安婦。

戰爭年代啥古怪事都會發生。友子想起在緬北叢林和鍾少亭的邂逢,那巧合簡直是奇跡!

她又想起了鍾少亭,那個剽悍的中國遠征軍士兵,青梅竹馬的朋友。他走出了野人山沒有?她在佛塔給他留下了信和食品,告訴他:一支中國軍隊自南馬途經溫佐去了印度。心裏又將鍾少亭和木村正雄比較,木村實在缺少鍾少亭那種儒雅風度。

為了證實這事,她輕輕喚了一聲:“木村正雄!”

那士兵回頭瞥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難道他真是木村正雄?“失蹤”又是怎麼回事?友子心慌意亂,若真是木村,他會怎樣看待未婚妻當了慰安婦這一事實呢?

大約還有上十個士兵排隊等候著她慰安。她已麻木,不知自己該怎麼辦。

既是軍事重地,自然不能隨便走動,她不可能在891個人中去尋找未婚夫木村正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