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肉男子托腮思索片刻,還是不應。這次,他想到的不是賞銀的多少,而是一家老小的命,如果不是一家老小被人拿捏,又何必攤這趟渾水,哪邊給的錢多就聽哪邊的。
隻是現在……橫肉男子揮了揮手上的大刀,堅決地開口道,‘不必了’。
孫佑年看著油鹽不進的橫肉男子,閉眼沉思了一會兒,看來,老天也不想給我孫家留活路了,既如此,就隻能迎麵拚一把了。孫佑年轉身進了馬車,沉聲道,‘走!’
孫聖堯聽到父親的指令,一揮手,打馬領在了最前麵。孫章堯在前麵的馬車邊上揮劍殺敵,後麵的馬車上兩個家丁一左一右抓著車頂,斜站著用力斬殺撲上來的匪徒。
孫家這邊往前衝了一段路,就被迫停了下來,孫聖堯和孫章堯的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血順著傷口往外淌。
孫聖堯殺紅了眼,看著身邊七零八落的家丁,還有背靠著馬車,死死守護著馬車的幾個忠仆,心裏一顆大石頭緊緊地懸著。
就在這時,一道銀光閃過,一把大刀穿過孫章堯的腰側,又穿過了馬車的木板,一聲利刃穿過血肉的噗嗤聲,還有婦女的驚呼聲,從馬車裏傳了出來。
孫章堯抬手對著眼前的人用力揮下一刀,瞬息間一個匪徒便沒了性命。
孫章堯著急掀開車簾一看,入目便是刺眼的紅。
大刀插進來前,孫佑年聽到外麵的呼聲,情急之下左手推開大兒媳婦蘇妙娥,右手攬起妻子,刀尖穿過孫佑年的右胸,孫佑年定在了原地,雙目圓瞪,微微低頭,看了看穿過右胸的刀,緩了緩,又看著驚慌失措、泣不成聲的妻子,眉眼笑了笑,一張嘴一口血水湧了出來,‘對不起,阿碧,我要先走一步了。’(阿碧是孫佑年妻子的閨名。)
阿碧看著孫佑年左手抬了抬,好像想像從前那般撫摸自己的頭發,剛搭上去,手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馬車裏,孫佑年的妻子和大兒媳婦蘇妙娥泣不成聲,孫章堯抓著車簾的手青筋暴起,一口血湧上心口又奔湧到了咽喉,孫章堯使勁往下壓了壓,從喉頭處發出一聲嘶哄,‘父親!孩兒一定會替您報仇的。’
孫聖堯一聽,轉身透過掀開的車簾,看到了一生難以忘懷的一幕。眼角流下一滴血,咬緊牙口,往離得近的幾個匪徒殺了過去。
孫佑年的死,激起了所有孫家人的血性,大家咬緊牙關跟匪徒搏命,一邊殺敵,一邊往前衝。
孫聖堯帶著家人邊殺邊逃,就這麼緊趕慢趕竟然過了十天,眼看著隻要穿過前方的半山腰,就能到魏縣了。
這一路上,孫佑年的妻子因為難以接受相伴數載的丈夫就這麼沒了,抱著孫佑年的屍身遲遲不願鬆手,沒過兩天,就已經發起了低燒。
後有追兵,他們無法停下,孫宛寧安撫著大哥的一雙兒女。大兒媳婦蘇妙娥強撐著累到發抖的身子,雙手不停歇地幫婆婆擦手和脖子,帶著的一點藥已經消耗殆盡,可是婆婆的病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重。
孫聖堯和孫章堯看著半山腰的道,兩人對視了一眼,又盯著僅剩的已經追上來的幾個匪徒,大聲喊到,‘你們先走。’
兩個家丁看著孫聖堯兄弟拿著刀劍擋在了後方,連忙揮動馬鞭,直衝上半山腰的小道。
這時,半山腰突然衝下來兩個匪徒,眼看情況緊急,孫宛寧讓家丁停車,攔下那兩個匪徒,讓母親和大嫂先走。
家丁上前拚命,孫宛寧緊緊地抱著大哥的一雙兒女,不斷安撫著。
孫聖堯的一雙兒女也非常爭氣,不到十歲,明明害怕得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卻又沒有爭吵或者哭鬧,安安靜靜地呆在姑母身邊。
這時,一個匪徒趁亂,揮刀砍在了馬背上,馬兒受驚往前直衝。孫聖堯聽到馬的嘶鳴聲,轉身一看,孫宛寧在危急關頭將自家大哥的一雙兒女推下了車廂,留在了車道上,而自己隨著受驚的馬兒一起掉下了懸崖。
‘不!’孫聖堯抬腳往前跑了幾步,雙眼發直地看著小妹隨著馬車掉下懸崖,握著劍柄的手微微發麻,臉上掛著兩行淚,心痛如刀絞。
孫章堯攔著揮刀上前的人,臉上的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他好似不知疲倦地揮動著雙手,想要將眼前所有傷害他家人的匪徒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