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宜宿醉一夜,頭痛欲裂,但次日仍是天光熹微便起身更衣,各國使團還在京中,日程緊湊事務龐雜,前朝後宮多少眼睛盯著挑他的錯處,祝知宜不敢有一絲懈怠。
翌日碧天放了晴,宮瓦琉璃雪痕晶瑩,幾枝殷紅的梅伸出牆角,暗香浮動,九曲回廊長橋,祝知宜繞步迎頭撞上一個高大身影。
他揉著額角看清來人,雙手一拱請了禮:“皇上恕罪。”
梁徽拿開他的手看他被撞到那一塊皮膚,微紅,沒腫,問:“頭痛?
祝知宜搖搖頭:“無礙,謝皇上關心。”
兩人並肩往理藩司大殿走去,梁徽看他麵色有些蒼白,有些擔憂:“昨夜睡得不好?”昨夜梁徽等祝知宜睡下又折回正殿,忙了半宿,幾乎沒睡。
祝知宜頭昏昏沉沉:“臣酒量不好。”他徑直踩著雪往前,身旁之人慢了下來,一拽他的手:“那走慢些。”
“司儀——”
“讓他們等著。”梁徽不著急,臣下等主子是應該的。梁徽又命趙福海去拿手爐,祝知宜出門急,身上就披了件狐袍,大風呼呼地灌。
梁徽比他高,擋了大半寒風,祝知宜穩了氣息,與他慢慢踱步在寂靜的冬日雪地裏,道:“昨日臣沒有給皇上添麻煩吧?”
梁徽頓了頓,斜眼瞧他:“清規不記得了?
“什麽?”祝知宜神情疑惑不似作假。
“麻煩沒有,隻不過一—”梁徽半真半假試探:“清規酒後吐真言。”
祝知宜看著雪地上被踏出平行的腳印,不是很擔心地問:“臣說了什麽?”
梁徽斜看他,幽幽道:“說朕不能知人善任,埋沒士才。”雖然沒明說,但祝知宜昨夜那股子懷才不遇的不得誌也順著酒意拐彎抹角透了個淋漓盡致。
“絕無可能!”祝知宜對自己的品格有絕對的自信,根本不上對方的當,他自幼便性斂慎獨,謹言慎行,絕不背後議人。
梁徽一錯不錯凝著他,挑眉:“清規就這般自信?”
祝知宜凡事留一線,也不把話說死:“若是真有冒犯之處那也是酒後失言、無心之失,望皇上不必當真。”
“……”梁徽心知自己昨夜一番肺腑之言是白說了,這個祝知宜嘴巴緊得很,心思也倔,想等他來開口求自己一回怕是難於登天。
梁徽淺笑,聳聳肩:“那清規便當自己沒說吧。”
“……”
宣和殿上,文武百官、各國使臣、公子嬪妃、禮樂司儀俱就位等候多時,時近卯時,正殿門才開,大梁皇帝攜君後上座,兩道高挑人影在萬眾矚目下一步一步登上漢白玉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