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來建造吧
在遠古時代，建造是人類必須習得的技能，生活中需要參與的大事。居所的形成，幫助人類在外部世界與內心世界間添加了一個開關閥門，讓人能在安全的環境中有足夠多的時間想象、反思與積累。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建造演變為更加職業化、工業化的設計與空間生產，遠離了我們的日常生活。但出於人類認知世界的本能，兒童對建造的熱愛並沒有被磨滅。
兒童喜歡通過觸手可及的簡單材料與方式，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開始搭建。我們無須關心他們是否專注或者將達成什麼目標，對於幼年期的兒童，用石頭堆積“高塔”或者用紙箱建造城堡是無須學習的技能。但現代生活逐漸將兒童與自然、社會空間阻隔，和家人同伴一起建造家園的本能無從釋放。為了滿足被關在公寓中的兒童的建造興趣，1934年，丹麥人奧爾·科克·克裏斯蒂安森（Ole Kirk Christiansen）成立了“樂高”（LEGO）公司。數十年中，“樂高”這個家喻戶曉的拚插塑料積木代替了石頭、樹枝以及沙土，成了新世紀兒童體驗建築樂趣的寄托。
但積木玩具並不能詮釋建造的全部意義。2017年，我們邀請日本藝術家林泰彥（Paramodel-Yasuhiko Hayashi）在A4美術館帶領幾十
位孩子一同完成“紙間挑戰”項目。藝術家為孩子們設計了通過折疊的紙搭建高塔的挑戰遊戲。孩子們自由組隊，各自討論折紙技巧、累加方式，用最常見的A4尺寸紙張嚐試不同折法，搭建出盡量高的“建築”。一開始孩子們高估了結構的穩定性——即使是稍微大一些的動作也會帶來一陣風，將紙片吹垮。越搭越高時，孩子們必須站上安全的“腳手架”，通過數人緩慢地遞送、協作、安放，完成一層一層的積累。我很少看到幾十個孩子的工作坊現場如此有序，最終孩子們在數次失敗過後，搭起了數個接近屋頂的4米多高的白色巨塔。現場的所有人都非常有成就感，大家在項目結束後還將這些紙張還原，方便未來循環利用。
藝術家林泰彥40歲出頭，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男孩。在2017年兒童藝術節主題展中，他也展出了自己的一件巨型裝置作品：《遊戲：空間繪畫》。他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在美術館大廳中，像一個搭建狂人，親自組裝、加工材料，通過嚴格的數學計算，用木板與管道結構穿插疊拚，完成了近15米寬、6.5米高的大作品。在裝置的不同“樓層”上，放置著數個黃色玩具大吊車，仿佛在宣誓這是一個正在建設與上升的超級城市。藝術家為參觀者預留了穿梭作品的迷宮動線，成人置身其中，會
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微縮了一般，成了巨型積木中的“小人物”，與孩子們一起重返童年時屈身於紙箱和沙堆中的美好時光。
孩子們與藝術家林泰彥在“紙間挑戰”工作坊的合影，2017，圖片由麓湖·A4美術館提供
林泰彥作品一旁的展廳，是一處較為狹小的空間，裏麵堆滿了藝術家黃淋利用生活中的剩餘物或廢棄物組成的裝置作品《生活的積木》。與隔壁壯觀的巨型作品不同，這件作品並沒有令人過目不忘的結構、外觀，甚至顯得有點混亂和簡陋。當你看見孩子們任意觸摸甚至拆除它時，請不要驚訝，因為黃淋大膽地給自己的作品立了一個規矩：“任何觀眾都可以隨意改造我的作品！”他將創造者的身份共享給了孩子們，大家可以放鬆地走進這裏，用參與創造的方式進入一個不斷生長、重組的“活”的空間。他將其視為“一個無師自通的學習藍本。這裏沒有指導老師，沒有積木的圖版，除了安全保護的約定沒有任何的限製規則。這裏提供的是一個開放的學習場域，正呈現著一個街頭式的藝術創意互動學習樂園”。
黃淋：《生活的積木》，裝置現場，第三屆iSTART兒童藝術節主題展，2017，圖片由麓湖·A4美術館提供
孩子們會和這些廢舊的家具與小木塊專注地玩上數小時。2017，圖片由麓湖·A4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