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的開頭,在一棟高聳入雲的灰色教學樓裏,初三(2)班的“不幹”老師正在眉飛色舞地講課。這時,一個背著紅色書包的男孩衝進教室,老師對他的遲到憤怒至極,一腳將他踹出了教室。男孩低頭走在教學樓的走廊之中,抬頭看著兩旁牆麵上懸掛的鑲著金邊的榮譽學生肖像,滿含淚水。這時,窗外黑影飄過,電閃雷鳴。男孩一個不留神就被黑影推下了樓。正當他在雲中下墜穿行,一個拿著鐮刀身披黑色披風的死神與他在雲間展開了對話。男孩表示他隻是遲到了幾分鍾而已,死神卻提醒他還有20份試卷沒做;男孩說他不想死,他想念遊戲以及媽媽做的美味佳肴,死神卻以作文和奧數沒有做完為由將他再次推入雲間;最後孩子說他很留戀他的小狗,因為“我的狗,不管我考得好不好,都一樣愛我!”死神提出由他的愛狗代替他去死,施咒讓小狗消失。男孩大喊著,將自己的紅色背包砸向死神。伴隨著莫傑斯特·穆索爾斯基(Modest Musssky)《展覽會上的圖畫》中管弦樂的輕快旋律,在藍色天空的背景下,滿屏的書本從
紅色書包中湧出,緩慢落下,最終堆積如山,將死神壓在書堆之下動彈不得。男孩則因為厚實的書堆平穩落地,歡快地走出畫麵。影片的最後,來自小學、初中的小導演和團隊將此篇送給“廣大同命相連的學生們”。
ZM藝術教育集體創作《為啥想不開》,動畫,5分40秒,2016,圖片由ZM藝術教育提供
在展覽中,還有來自藝術宮的近600位孩子通過半年時間創作的對“死亡”不同理解的藝術作品。他們甚至在展廳中央搭建了一個“解憂雜貨鋪”。與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原著《解憂雜貨鋪》一樣,這裏的雜貨鋪也開放接收大家的“煩惱”——孩子們將卡片懸掛在雜貨鋪的外牆,邀請觀眾對他們描繪的線框卡片進行再創作,並安排輪值的“解憂員”與觀眾交流。這間小屋就像吉普賽人的占卜小屋,裏麵布滿了孩子們關於“解憂”的繪畫、裝置、小雕塑和裝飾品,在屋頂上甚至還有一隻正在“奔跑”的“黑貓”。在小屋的背後,是長達15米關於死亡的係列畫作牆,從對於棺材裏的鬼魂的想象,到對在泥土中逝去的生命又煥發新生命的描繪……其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一組是幾幅為骷髏化妝的畫作,肖像一分為二,一邊是骷髏,一邊是靚麗的麵容,畫作拚接在一起,中間還放上了一麵鏡子,映射出觀眾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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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A4美術館在iSTART兒童藝術節期間首次舉辦了“聽說”青少年論壇,一位叫江西月的可愛女孩,來現場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她13歲時查出腦瘤,在一年中經曆了休學、化療、放療等身心的折磨,一直與之抗爭,也由此重新理解了苦難之於生命的意義。在講述的最後,江西月用她清澈的聲音說道:
生活就像心電圖,從來沒有一帆風順,就在這個月,一張掛號單再次將我推向深淵。再次休學,我又會接到不一樣的挑戰。回顧那麼多的故事,原來,生活就是平凡與不凡的波折,挑戰和困難從沒有消失。我無法拒絕的戰書,是我必須迎難而上的理由。我生而平凡,隻能迎接挑戰。那些殺不死我的東西,隻會讓我更強大。
從好奇、困擾、焦灼再到接納,孩子對於死亡的態度是一段沒有既定軌跡的通路。孩子們不單從對於死亡的思考與遭遇中感受到畏懼,同樣也生發出無限的想象,在被迫接近或走出死亡陰影中獲得了力量。更重要的是,從小接納人的“同一個終點”,生發的可能是同理心與敬畏心。不同於許多成人認為的,死亡是在遙遠的彼岸,隻有直麵它時,才會思考如何應對;孩子們的故事告訴我們,真誠、憐憫地對待每一個他者的離開,勇敢地麵對我們共同的生命困境,並將之轉化、表達與分享,是一件
非常有意義的事情。通過言語、肢體或藝術的載體,留存的這些關於死亡話題的記憶與經驗,將是每一個孩童內心成長、完善的一個重要階梯。
何依蔓(11歲)、歐陽茉(10歲)、李月朗(9歲)、王星懿(10歲):《給靈魂化個妝》,繪畫裝置,2018,圖片由麓湖·A4美術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