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請神(1 / 2)

牛車一入扶陽城,迎麵而來便是這樣的熱鬧景象,四處彌漫著海腥味。鳳凰似乎受不得這個味道,蜷在牛車裏休息著。倒是穡波,從小在南荒十萬大山中長大,不曾見過海市,早掀了車簾沿路觀看。路上行人很多,野狐絲不得已將牛車控得極緩,路邊一攤主看見他,許是覺得他衣著不鮮卻顯貴氣,攔著道:“這位公子,小店今早新來了一條比目魚,新鮮得很,您要不要看看,立吃醃製都是上好的。”

他身側那人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將自家店裏的一隻水晶護囊取出來,指著道:“比目魚那等俗物算什麼,公子您是有眼力的人,您瞧瞧我這是什麼魚。”

隻見水晶囊子裏一條尺許長的紅色鯉魚擺著尾巴,精神的上下遊著,嘴巴開合,殷紅的顏色趁著晶瑩的囊袋很是可人。野狐絲饒有興致的盯著看了一會兒:“莫不是橫公魚?”那人一聽便翹起了拇指,讚歎道:“公子見多識廣,是識貨的人,我這就是橫公魚,於北方荒中石湖裏尋得,晝在水中為魚,夜化為人,刀刺不入,水煮不死。”

聽他吹得如此神乎其神,四周已集了幾個人,穡波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這不就是鯉魚麼?”

那人將手中水晶囊舉高了一些,麵色絲毫不為兩邊質疑聲所改,將魚連著護囊傾入攤上一個清澈水盆中,拿起一把亮晃晃的解腕尖刀,四顧一圈,似是要變魔法一般:“各位都看好了。”說著將刀刺下去,正紮中魚身,魚搖擺一下,刀即碎為兩半,周圍便是一陣納罕的抽氣聲。

“是不是你在刀上動了手腳?”旁邊商販拿起自家的刀紮過去,狠勁的似乎要將那盆地洞穿,魚甩一甩尾巴,將它整個刀彈出去,險些砸到人,落到地上碎成了好幾半。再有人試,也是一樣的效果。又有人提議用沸水煮,賣魚的商販滿臉自信,任由人架了炊鼎沸水來,把魚放進去。魚恍若不覺,依舊悠閑遊蕩。

“真是神物啊!”周圍已響起歎服之聲。

開始攔住野狐絲那商販冷笑道:“刀刺不入,水煮不死,這是要買回去貢在神龕上?”眾人聽他所言,一陣哄笑。那人未及解釋,野狐絲已道:“烏梅兩粒,煮之而死。”眾人不信,依言要試,有人尋了烏梅來,魚販卻死活攔著不肯放進去了:“這位公子說的甚是,這烏梅煮橫公魚貴比千金,能治邪病,諸公若無人買,就勿要暴殄天物。”

此時早有人已開始問價,魚販標價一萬銖,低了一銖也不賣。

野狐絲無意再聽下去,拉著韁繩往前走,牛車緩行,那邊聲音漸小,卻還是清晰入耳。

“你這新鮮嗎?”

“昨晚才從北荒來,你說新鮮不新鮮。”

“咦……”又有人疑惑;“這兒大都是走東海路過來的,怎的就你是北荒?”

魚販嗤笑:“秣陵現在開的那海路太寬,貨多必賤,不如走白玉樓的,雖然貴了幾個錢,總能弄到些旁人沒有的稀罕物。”

穡波原本已經放下簾子要進去,聽到白玉樓三個字,眼裏暗色湧起,倏地一聲從車裏鑽出來,我阻攔不及,回頭看他已經抓起攤上一把烏梅,投入了沸水中。魚掙紮幾下,迅速在水裏爛了化開。“小兔崽子!”魚販原本正要將橫公魚賣出去,見這驚變,一萬銖瞬間打了水漂,恨得牙癢癢,提著宰魚刀便追上來。穡波從牛車側跑過,扔下一句:“你們先走,在城外等我。”便泥鰍一樣擠入了人潮中。

雖然對他隨意行動不滿,但想到總不能扔下這人不管,和野狐絲合計了一下,他將停在東門口,說有事一炷香的時間以後回,便也走了。山茶白日裏精神不濟,抱著我放贓物的箱子,靠在車壁上昏昏欲睡。小鳳凰更是一直未醒過。

此刻車上隻我一人醒著,要保護鳳凰不能遠走,百無聊賴的坐了片刻,忽然被一陣二胡的聲音吸引到,循著聲音看去,城門邊上有個樂器店,店門可羅雀,兩三級台階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一身黃衫雖然簡舊,卻異常幹淨,漿洗得發白。

他手中抱著二胡,入神的拉著,眼眸閉上,清幽的樂聲從絲弦中溢出來,緩慢而清晰,曲子如泣如訴,卻不至悲戚太過,似有千言萬語欲要訴與人聽,張口卻是尋常不過的問候,又如落葉不問潭深,隻蕩起淺薄的漣漪,如春風不問花語,隻攜了當攜的花香去,曲始曲終,始終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哀涼和無奈,引人不由自主的聆聽。